聽到這裏，簡仁愈發的沉默。

  她完全沒有想到，有一天北文葆也會對她如此的坦誠。這樣的坦誠讓她有些無措。想了想，這才有些幹癟的勸慰到：

  “其實你不用有太大的負擔。我相信，你的丈夫既然那樣愛你，他並不會在意那一些。”

  北文葆聳了聳肩。

  “確實，他是不在意的。隻是我自己過不了自己這一關。我不想因為我的緣故，讓我的丈夫淪為他原本圈子裏的笑談。

  其實你和我一樣。過去，我們都是好強的人。我相信，這種感覺你會懂。”

  見簡仁點頭，北文葆也沒有去追問她的感受。隻是自顧自的說著，像是今天她來這裏的目的，就是為了對老友訴說。

  “其實，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生長在那樣的環境裏，想不好強都難。若是不好強，若是不想在人前嶄露頭角，又有誰會真的注意到我們。”

  說到這裏，北文葆突兀的噗嗤笑出聲來。

  “哈哈，你看看我，都在這和你說些什麽有的沒有的。

  對，我們是來聊正事的。”

  似乎是被剛才的氣氛所感染到，簡仁的話語裏也多了幾分柔和。“那還是聊聊你的工作吧。”

  北文葆像是被提醒到，這才想起一般。“對，我剛才是想說我的工作來著。

  我的工作呢，其實就那樣。研究學者，你知道的，聽起來還可以，也有那麽點所謂的社會地位。

  雖然絕對算不上有錢，但也還勉強算是個中等偏上的好職業。

  畢竟，大家對於聽起來就很有學問的人，莫名還是有那麽一點尊重的。

  之前也說了，我和灰岩在一起，除了他的喜愛，再沒有別的。

  不過認真算起來，這份工作還算是勉強為我做了一點小小的支撐。當初，要不是看到我的這份工作，估計灰岩的父母打死也不會同意我們的婚事。

  所以，說來說去，我隻是希望你明白一件事，這份工作對我真的非常非常非常的重要。”

  簡仁默默點頭，到這裏，她當然知道北文葆接下去將要說的話。但除了裝作聽不懂，她又能怎樣

  頸後又小圓片，她什麽也做不了。

  見她還是不說話。北文葆眼中多了一點小小的失落。本以為自己坦誠相待，勞拉就算不同情自己，多少也會有一點同病相憐。可對方隻是站在那裏，默默的點頭。

  自嘲一笑，北文葆幹脆的說到：

  “反正都說的這麽透徹了，我也沒什麽好隱瞞的。

  事情也很簡單，就像我之前和你提到過的。我的工作現在已經遇到了瓶頸。雖然時間不算長，但我自己清楚，就我現在的研究，根本不可能有什麽突破性的進展。

  當然，我也不需要真的成為什麽科學界的女強人。

  我隻是想要為我的事業尋求一點小小的靠山。

  之所以請你向我透露一些關於外星文明的信息，隻是因為我希望自己在未來實在無法維持之時，還能發表一兩篇猜想。

  這樣，我也能勉強維係住眼前的這份工作。也算是勉強維係住，我這個豪門新娘最後一點點的尊嚴。

  所以，我真心的請求你。

  勞拉，就幫我這一次好嗎”

  夜風還在呼呼的吹著。話音沉默一段時間後，似乎它的聲音更大了些。

  天上的月兒不知何時已經掛到了半空中。似乎是不願往前看，簡仁略微揚起了一點自己的頭。

  要是能像那月兒一般就好了。同樣是被安排好的人生，為什麽月兒就隻管自己升起落下便好。而她們，卻是要麵多這許許多多。

  她是真的有心想要幫北文葆的。但她也是真的無能為力。

  小圓片的控製，她早在自己獨處時就已經試過。不僅僅是關於彼查星的一切無法說出。就連她為什麽無法說出，也無從開口。

  她很想告訴北文葆，因為她被外星人植入的一種類似控製芯片的東西，所以她根本無法說出關於外星文明的任何一點信息。

  但她沒有辦法做到。她開不了口，甚至無法寫下。她試過用不同的語言，也試過在工作台上以音標或是拚音的方式將其記錄下來。可迄今為止，她依然沒有找出任何一種哪怕有那麽一丁點可行性的辦法。

  似乎彼查星上的石墩們早就計算好了一切，將她所有能夠表達的通路全部堵死。

  所有，在一陣足夠長久的沉默以後。簡仁還是有些幹澀的說了聲“對不起”。除了抱歉，她真的無法再說更多。

  “為什麽”

  北文葆的聲音立時拔高了好幾度。之前見對方一直沉默，還以為自己的話多少還是打動了麵前之人。

  可令北文葆沒有想到的是，對麵這位名叫勞拉的白小滿，在自己給予了她足夠的真誠與空間後，依然隻給出了這樣一個冰冷的答複。

  簡仁的原由是說不出的，北文葆的不解便也在情理之中。

  她有些激動的從石塊上跳了下來。也沒有穿鞋，就那樣赤腳踩在齊膝高的草地上，不解的看著麵前那張無比熟悉的臉。

  “勞拉，我真的不用太多。實在不行，你隻需要告訴我你是怎麽回來的就可以。

  真的，你就當我是自己好奇。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是怎樣在如此斷的時間內完成跨越三十光年距離的行程。

  如果你的外星的回憶，並不是那麽的美好。那我們就不要去回憶它。

  這樣，你隻用告訴我，你是怎麽回來的就好。”

  北文葆眼神中的渴求與卑微已經到了極處，簡仁不忍再看下去。她不敢去看北文葆的那雙眼睛。她隻能垂下頭去，再次說出了那句對不起。

  “對不起，我真的幫不了你。”

  當這句話如魔音般再次灌入北文葆耳中。她仿佛已經看到了明日婚禮上，灰岩眼神中的那抹黯淡。她看到會長站在草坪上的人群裏，正意味深長的看著她與灰岩牽在一起的手。

  那雙老而不濁的眼珠，就像是在對她發出無限的警告。“都是你害了他。這全都是你的錯。”

  聲音在北文葆的腦中響起，這一刻，她之前的祈求與卑微，終於衝破了那最高的頂點。隨之而來的，是她所有的情緒瞬間究極在了一起，化作無窮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