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艾不理他，衝白小滿一笑，說到：“那我先走啦。明天要有用得上我的地方隨時與我聯係。”說著又對著崇川揮了揮手，笑嘻嘻的說了句：“帥哥再見。”

  說著已經合上了操作箱，起身朝灰岩那邊走去。待走到灰岩身邊時，小艾突然又轉回身來，衝著白小滿說到：“他就是這樣別扭的脾氣，並不是那種趾高氣揚的人。我幫了你的忙，你也要幫他在你朋友麵前多說說好話哦。”

  說著指了指身旁的灰岩，再次揮了揮手後，一溜煙跑出了門去。

  原本一直黑著一張臉的灰岩，兩頰立刻多了一點可疑的紅色。接著，白小滿就見他邁著無比大的步伐，快速卻假裝淡定的朝著門外逃去。

  隨著房門關上的哐當一聲，屋內再次恢複了安靜。白小滿起身去臥室查看金妮的狀況，崇川則是一頭倒在了沙發上。

  大廳裏已調暗的朦朧燈光下，崇川躺在沙發上，閉著眼。表情卻並不似睡著般放鬆，眉頭微微皺起。那緊繃的麵部肌肉將其此刻緊咬牙關的舉動暴露無遺。崇川並沒有睡。

  腦中閃過的是一串數字，021015。這是他在剛才那些視頻列表中看到的一個文件名。而這串數字對於他來說，卻有著完全不同的意義。那代表的是一個他無比熟悉的日期。

  02年10月15日。

  那是妹妹遺書上提到的那個日子。

  在看到那個文件名的那一刻，崇川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麽感受。是憤怒、是絕望、是恐懼、還是心痛、是悲傷、是好奇？

  他不知道，他感到自己被一股強大的力量釘在了那個位置上。眼中腦中再沒了任何畫麵與知覺，隻有那串數字。

  021015。

  那個竟然和其他157個數字混在一起，毫不起眼的021015。

  在崇川看到它的那一瞬間，它盤旋著從那牆麵上飛出，直插入他的大腦正中。之後，便在那裏一直盤旋著，就好像它從來就在那裏一樣。

  此刻，崇川閉著眼，看著它還在不停旋轉著。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去找那位叫小艾的姑娘。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看一看那個名叫021015的視頻。

  好在這一刻，沒人能夠看到他那僵直的肌肉下緊咬的牙齒。他絕不承認這樣的用力與一種叫淚水的東西有關。

  同樣被這片黑暗擁抱著的，還有那輛山道上孤獨的小車。

  它悠悠的行著，還是那樣的不緊不慢。像是一架冷漠精準的儀器，又像是一位隨意行走的悠然旅人。也不知是不是黎明就要來了，林間似起了薄霧。車頭迂回的疝氣車燈也抵不住這黑夜最後的奮力侵襲。小小的車窗外愈發的黑暗起來。

  望著林間一閃而過的光怪樹影，灰岩隻覺那嶙峋枝丫上剛被打上了秋霜的紅葉愈發耀眼起來。那鮮紅的顏色如酒如血，似那束岩間聖母下的鬆果菊花。

  他也不知道，為何自己會想起那束並不算出色的插花作品。可就算這插花並不是什麽名家大作，那聖母畫像也不過是不知哪間藝術學校的學生，課後賺點生活費的臨摹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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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它們都隻是更廉價的，用複製儀複製出來的東西。

  但是，那樣的肮髒的事情又怎麽能夠就這樣毫無愧意的擺在鮮花與聖母麵前。

  灰岩並不相信任何鬼神。但也無法做出這樣對其他的人的信任毫無敬意之事。

  還有那157個視頻。可真是個魔鬼。

  但要不是自己搞出這些，金妮是不是差一點就變為了那第158個？

  不會的，是自己要去那個房間。即使沒有人阻止，自己也肯定不會做出那樣的事。

  這一點信心，灰岩還是有的。但一想到自己判斷與謀劃上的失誤，以及被算計後憤怒失態的表現。灰岩轉過了頭，此時他不想再看到那和鬆果菊一樣豔紅的顏色。但那些糟糕的瞬間卻是隨著他下意識閉上的眼，更加清晰明亮起來。

  灰岩用手之起額頭，手掌附在雙眼之上。在那黑暗的車廂中，沒人能夠看到那輕顫的睫毛，那是努力不要撐起眼瞼的結果。也是他自以為對那鬆果菊最好的逃脫。

  黑夜是最好的夥伴，它掩護著所有人內心最脆弱的時間。

  此時的白小滿也被這溫柔的黑暗守護著。

  她靠在金妮所在房間的沙發椅上。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這一眯上眼，一個個片段爭先恐後的就齊齊衝進了她的腦海。還沒梳理出個先後，黑暗已是帶著困意悄然而至。一個恍惚間，白小滿已然沉沉睡去。

  直到淩晨三點過，被頭頂的射燈一晃，這才醒了過來。白小滿迷糊著睜開眼，發現那邊床上的金妮已經坐起了身。正背對著自己，似乎是在操控著床頭的燈具開關。

  “你醒啦。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白小滿揉了揉額頭，坐直了身子，開口問到。

  原本正背對著她的金妮，聽到聲音，立刻驚恐的轉過身來。在見清白小滿的那一瞬，先是一愣，立刻卻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白小滿以為她這是有哪裏疼的厲害，立馬坐到了床邊，想要仔細查看。卻是被金妮一把抱住。

  接著，就聽小姑娘一邊哭一邊含糊的說到：“嗚嗚嗚，小滿姐，嚇死我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嗚嗚嗚，你也被他們抓起來了嗎？”

  原本也一陣心酸的白小滿，在聽她問出自己是不是也被抓來這裏後，卻是忍不住彎了彎嘴角。心下一暖，還真是可愛。都這種時候了，還能讓自己笑出來。

  隻是不知不覺間，白小滿積蓄了一晚上的淚水，終於也伴著這來之不易的微笑，緩緩流了下來。

  在金妮的情緒穩定下來之後，白小滿建議立刻離開這裏。隨即兩人出來房間，叫起了還躺在沙發上假寐的崇川。之後按下客房服務按鈕，叫了離開別墅的小車。

  十分鍾後，門口傳來電鈴聲。三人出門上車，朝著竹木大堂而去。

  隨著小車緩緩開動，白小滿回頭望去，黑暗中門廊處的燈光依舊柔和。看著漸漸遠離的玻璃小屋，她突然對下一個即將到來的下一個黑夜有了隱隱的期待。

  就讓我們一局定勝負吧。道達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