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情義真(二)
作者:慕思緋紫      更新:2020-05-23 09:21      字數:2467
  燕帝與周後召開王公貴族,帶著一隊法師,聲勢浩大地去了徐後陵墓。

  公子溪一路上心情沉重。公子渝也在擔心著,怕公子溪情急之下再做出什麽惹怒燕帝的事情。

  公子溪歎了口氣,掀開馬車的簾子看向外麵。

  馬車啟程時還是晴空萬裏,如今卻突然烏雲密布。看來,又要下一場大雨了。

  公子溪望著天空,沉默著。聽徐後的侍女說,當年徐後殯天時,也是這樣的天氣。

  其實,他是徐後的孩子。

  當年周後為了奪子,把徐後剛剛生下的公子溪與一個死胎調包,對外稱徐後產下死胎。一個煙花女子因燕帝醉酒而懷孕,恰巧與徐後同日生產。

  於是,公子溪便被周後安排成了此煙花女子的孩子。

  那個煙花女子真正的孩子,卻變成了一個假孕之妃的孩子,也就是公子治。

  這一切,都在周後的安排中。

  這一切,也都是在燕帝的暗中指使中,進行得有條不紊。

  公子溪略有些失望地鬆開手,看著簾子慢慢從手中滑落。

  數駕馬車疾馳,馬蹄將泥濘的土地中的坑窪積水踏得飛濺起來。馬蹄聲,聲聲踏在了公子溪的心上,將它震碎。

  都怪兒臣,生前身後都不能護得母後周全。

  公子溪閉上眼睛,兩行淚簌簌地落下。

  徐後的陵墓離燕宮並不算太遠。不知為何,公子溪卻覺得似乎周遊了天下一般漫長。

  法師們布好了陣仗後,便誦起了超度的經文。笙簫管弦亦奏起了頗為淒涼的樂聲。這樂聲渲染的氣氛,與其說令人傷心難過,還不如說是令人毛骨悚然。

  “寡人找人占卜,發現徐後的陵墓會影響我東燕國運,是不祥之物。所以寡人,”燕帝掃視了一圈,繼續說著。“今日特地來此,既是為我東燕祈福,也是要命人拆毀這不祥之物。”

  周後斜著眼,挑著眉,輕蔑地黠笑著,看著公子溪。

  公子溪雖然臉上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嘴角卻抽動了一下。

  他現在聽著這些法師誦經的聲音,笙簫奏樂的聲音和陵園附近烏鴉鳴叫的聲音混合在一起,覺得它們格外的刺耳。

  “快開始吧陛下,否則錯過了時辰,別再對我們東燕的國運又有什麽不好的影響。”

  周後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自然要賣弄她的賢德體貼。

  燕帝嚴肅地點了頭後,拆毀陵墓的許多人便一擁而上,開始用各類工具敲打、焚燒著陵園的一切。

  “父王,母後!”

  公子溪此時突然站了出來。

  公子渝大驚失色,急忙用眼神示意他回去。但公子溪像沒看見一樣,繼續說道:“兒臣請求父王、母後,不要拆毀徐後陵墓,讓逝者安息吧!”

  燕帝瞪著公子溪。“此陵墓會影響到東燕的國運,你難道想看著東燕氣數盡了嗎?!”

  “東燕繁華昌盛,不知占卜之人此言,是否是對東燕的詛咒?東燕國運,又何須由一陵墓定奪。父王如此做法,就不怕被天下人恥笑嗎!”

  “寡人決定的事,你還想改變麽!”燕帝憤怒地瞪大眼睛,怒視著公子溪。

  公子溪跪倒在燕帝麵前。“兒臣求父王開恩!”

  “子溪啊,你還真是糊塗。徐後殯天時你才剛出生呢,你怎麽就這麽偏幫著徐後,還想為了她來忤逆你父王呢?”

  周後的語氣,既有表麵裝出來的和善,又有流露出的得意。

  雖然這對話才剛剛開始,但是她知道,她已經成功了。

  想必徐後就是公子溪現在唯一的軟肋。

  “父王,母後屍骨未寒……”

  周後不禁有些不悅。“子溪,你別忘了,現在本宮才是你母後!”

  公子溪絲毫沒有理會周後的話,繼續說著:“父王,您真的忍心看著您的結發妻子變成孤魂野鬼嗎!”

  公子溪邊說著,邊磕起頭。陵園的磚地堅硬寒涼,很快公子溪的額頭便磕得鮮血淋漓。

  “寡人心意已決,由不得你!”

  公子溪閉上眼睛,隻顧著如搗蒜般磕頭。

  “子渝啊,你看看你二王兄,你怎麽不勸勸他呢?”周後又開始煽風點火。

  若是公子渝支持了公子溪,勢必會被燕帝遷怒。若是公子渝支持了燕帝……

  徐後可是公子溪的一個心結。

  公子渝此舉,也會讓他們兄弟之間反目。

  公子渝麵對周後這個故意刁難的問題,想了許久也沒有想到一個兩全的辦法。

  “子溪,你快點起來!”

  公子渝輕描淡寫說了這麽一句,倒像是敷衍周後。

  周後見公子渝說完這句話後,燕帝沒有說話,公子溪也沒有什麽舉動,便繼續牽扯著公子渝。

  “子渝,你二王兄為何會這樣?”

  公子渝怎麽知道!他便看著公子溪,搖了搖頭。

  周後還是沒有說話。她在等公子渝說出她滿意的話為止。

  “二王兄,你快起來啊!”公子渝說著,便用手去扶公子溪。公子溪立刻抓著公子渝的手臂。“子渝,子渝你快,快幫我求求父王,你幫我求求父王……”

  公子溪哭得令公子渝有些心軟。但是,一句一直藏在公子渝心裏的話,還是說出了。

  “她……是我的殺母仇人。”

  公子溪微張著嘴,看著公子渝,愣住了。過了片刻,他又有些絕望地點了點頭。

  “父王,兒臣求您了……”

  “子渝,把公子溪拖下去!”燕帝冷冰冰地吐出了一句話。

  公子渝遲疑著,猶豫著。

  燕帝麵對哭得撕心裂肺的公子溪,沒有一絲一毫的惻隱。

  “方憲!給本公子把把二殿下拖出去!”

  公子渝的怒喝讓公子溪徹底絕望。他不禁想起了自己昨天的荒唐想法。

  是啊,公子渝不助紂為虐就很好了,自己竟然還奢求他能幫著求情?

  太荒唐了吧!

  “子渝,你不要攔我。”

  “二王兄更不要逼我!”

  此時的兩個人,心裏都被失去母親的痛苦填滿,幾乎喪失了理智。

  在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一個美好的事物漸漸消逝了,你卻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它化為泡影。

  “子渝。”公子溪隻是輕輕地叫了一聲。他的語氣和往日的那個謙謙君子還是一模一樣,仿佛今日種種都從未發生過。

  可他並不是想通過這樣來感動公子渝。

  他真的不知道麵對這個平日裏最要好的兄弟,如今該說什麽好。

  “公子溪,你不要逼我!”公子渝又怒喊了一遍,劍拔出鞘,指向公子溪。

  公子渝拔劍的那一刻,公子溪的心都要碎了。

  “子渝這對你,有什麽好處呢。”

  公子溪嘴角掛著一抹自嘲的微笑。

  公子渝瞪大眼睛直瞪著公子溪。

  他們的兄弟情義,很快,便要在周後的算計之中,慢慢消耗殆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