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禹，我是你哥，你手術同意書上還得我給你簽名。我知道你渴望光明，可眼睛的事不是小事，這麽多年都沒辦法醫治，陸眠怎麽可能找得到辦法嘛？咱老老實實的把這眼球摘了，我也不用再那麽擔心你了……”

  傅堯這麽勸著的時候，妻子翁霞走了出來。

  “陸眠的電話？她跟那個公子哥還在一起嗎？”

  傅禹沒搭理她。

  翁霞低低了嘁了一聲，隨即從兜裏掏出了些什麽，“這次手術得花不少錢吧，我翻了下家裏的存折和現金，就這些了。”

  她將五百塊錢壓在桌麵上，還挺舍不得的樣子。

  傅堯瞪了妻子一眼，“我不是讓你把手術錢準備出來嗎？”

  “家裏吃喝拉撒也得用錢啊，你兒子你女兒都在上學，哪樣不得花錢啊……”翁霞還狡辯。

  傅堯有些埋怨翁霞，太不通情達理了。

  弟弟傅禹把老人的遺產都給他這個大哥了，這些年來，他們夫妻其實對傅禹也沒做什麽事，頂多家裏多一副碗筷而已。

  這次手術的錢，跟繼承的遺產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五百塊錢，連個麻醉錢都不夠。

  傅禹倒是沒在意這些，他自己有工作，有穩定的收入，賺得不多但也能養活自己，他已經給自己存了手術的錢。

  隻是眠眠給他安排的這場修複手術，光是專家主刀，應該就挺貴吧，更別提用藥和後續了。

  他還是問清楚再說吧。

  傅禹摸到自己的拐杖，動作有些慢。

  他現在眼睛裏已經沒有光了，一點都看不清楚。之前隻是弱視，最近這兩年漸漸發展，直到這一個多月來，他幾近失明。

  陷入黑暗的他，不得不屈服於命運：摘除眼球。

  而眠眠這個時候帶來的消息，無異於久旱逢甘霖，他又驚又喜。

  傅禹心情不錯，起身就要告別。

  恰巧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語音播報著來電顯示。

  【沈小姐：152xxxxxxxx……】

  傅堯和翁霞都頓了下。

  在夫妻倆好奇的眼神下，傅禹接了電話。

  “沈小姐？”

  “傅先生，陸小姐已經把好消息告訴你了吧？”

  “對，眠眠說過了。”

  “你現在在律城是嗎，我正好在這邊看演出，你給我個地址，我過去接你，咱們一起去趟醫院。”

  傅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本能的報了傅堯的小區名字。

  沈亦欣很溫柔的說了句“等我，我馬上過去”，就掛斷了電話。

  “這個沈小姐……是誰啊？小禹，是不是心上人？”傅堯好奇的問道。

  “不是，你們別誤會。”傅禹連忙否認。

  翁霞拍了下傅禹，“我們沒誤會。二弟啊，你安心做手術，你的終身大事嫂子一直給你操心著呢。前幾天我們小區就有個大姐，要把她遠房表侄女介紹給你。那姑娘就是腦子有點問題，但勝在四肢健全，能自理，給你生個孩子沒問題……”

  傅禹蹙眉，要不是修養好，早就跟翁霞急了。

  翁霞言語裏對他、對殘障人士的滿滿惡意，都讓傅禹十分不舒服。

  他拄著拐杖，冷淡的說了句“告辭”，便離開了。

  翁霞還在後麵不滿意的嘟囔，“連句謝謝也不說，不識好人心……”

  ——

  傅禹在小區門口等了十多分鍾，沈亦欣就坐出租車過來了。

  她依舊是大方得體的樣子，左手帶著蕾絲手套，遮住了傷疤，溫溫和和的跟傅禹打著招呼。

  沈家之前大傷元氣，已經退出了家族排行榜。

  幸好沈亦賀和沈亦欣之前就不怎麽依靠家裏，兩人都有自己的事業，在那次沈家事件當中，沒有受到波及。

  沈家現在比不上從前，但對沈亦欣來說，反倒更開心了。

  父母再也不會逼著她進行家族聯姻。

  沈亦欣單手攙扶著傅禹上了出租車，兩個人一個手殘，一個眼瞎，雖然挺悲慘的，但坐在一起，倒還生出了幾分惺惺相惜的感覺。

  沈亦欣解釋道：“曦曦給我打了電話，聽說是陸小姐弄到了特效藥，能幫你修複眼睛，也能幫我修複手部組織。所以，我這才接著你一起去醫院。”

  “特效藥？”

  “陸小姐沒說？”沈亦欣笑了笑，有些歉意：“這個還是等曦曦或者陸小姐親口告訴你吧。不過我能確定的是，我占了你的光。”

  傅禹擺擺手，“別這麽說，你是沈家千金，什麽藥買不到……”

  沈亦欣頓了下，摸著自己的左手，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什麽沈家千金，沒了左手，父母一樣把我當成廢人……”

  “……”傅禹呼吸一頓，微微歉意：“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抱歉……”

  兩人一路坐出租車，從律城開到了錦京中心醫院。

  傅禹和沈亦欣等電梯的時候，正巧碰到了他的主治醫生杜長意。

  杜長意正帶著幾個實習醫生去查房。

  自然是杜長意先給傅禹打了招呼，“傅先生，你這次來醫院，是下定決心了？我是真心建議你，手術越快進行越好，免得波及到你的其他器官……”

  傅禹對著杜長意笑了笑，“杜醫生，謝謝，我還是想爭取一下。”

  “爭取？”杜長意不解，“你還要爭取什麽？醫學上是有奇跡，可那不包括你這種情況。你現在眼眶周圍已經越來越疼了吧，眼睛什麽都看不到了吧。再拖下去，不會有奇跡，隻會更嚴重！”

  杜長意苦口婆心。

  傅禹謝過了對方，“杜醫生，我親人已經幫我找到了修複眼球的辦法。”

  杜長意愣了下，隻覺得自己聽錯了。

  “傅先生，你別是碰到什麽江湖騙子了吧……”

  傅禹：……

  “傅先生，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你的眼球目前沒有任何辦法可以修複，隻能摘除！我從事這個行業多年，我能騙你嗎？”

  傅禹垂了下眸子，沒多說什麽，隻是淡淡道：“人要是不為自己拚一下，怎麽能甘心呢？”

  沈亦欣抬頭看了傅禹一眼，即使對方眼睛裏沒光，她卻看懂了他的堅持和倔強。

  傅禹的樣子，像極了她。

  沈亦欣衝著杜長意微微一笑，引著傅禹進了電梯。

  杜長意目送兩人的背影，搖著頭，跟身邊的實習醫生歎息道。

  “何必呢？到最後還不是要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