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亂七八糟的問題，已經完全超出陸葉的預料之外。

  但是，陸葉不得不硬著頭皮，認真思考起這個問題來。

  這個問題，大抵就是問蒼生之愛與凡人之愛兩者之間的抉擇。

  陸葉不禁想到了之前他遇到同樣的問題。

  當初，香燈村大劫的時候，劉成虎問過陸葉這個問題。

  “人生有許多活法，但終究歸於庸俗，人有很多種選擇，可是終究隻能擁抱平凡。人世間本來就有大的不朽和小的不朽，大的不朽是心懷天下百世流芳萬人稱讚，而小的不朽，不過是守護愛人，雖敗猶榮。你，會選擇哪一個？”

  陸葉當時的回答是——

  “若我陸葉心懷天下。”

  “那你劉成虎便是我天下一子，這香燈村是我天下一村，還與我無關嗎？”

  “我要後世，言勇必有我！”

  “我要後世，稱我必是雄！”

  “我選擇——”

  “大不朽！”

  嗯，大不朽與小不朽。

  陸葉選擇了大不朽。

  替換到這個問題裏，就是選擇了蒼生之愛。

  但是，今天的這個問題，又跟劉成虎的問題有一個非常本質性的區別。

  那個時候，問題裏沒有白風雪。

  或者說，那個時候，白風雪沒有卷入其中。

  沒有這種離去就難以獨活的前置條件。

  所以，這個問題的答案是——

  陸葉剛想回答，忽然腦袋一激靈。

  他想到了爺爺剛才留下的三句話。

  那麽這個問題對應的那句話應該是——

  “人道王，王道仙！”

  這句話搭配剛才那個問題，就非常好理解了。

  選擇了跟自己相愛的人相守一生，與世無爭，那便是選擇了人道。

  而人道走到盡頭，大概就是稱王為帝，一方豪雄。

  但若是選擇拯救蒼生，舍愛而去，那便是選擇了蒼生王道。

  王道，才有可能求仙登神。

  而陸葉既然來到了這裏，便一定是求仙。

  所以這個問題，按照爺爺給出來的提示，應該是選擇拯救蒼生。

  這是正確答案。

  但是，這個答案在陸葉的口中，憋在喉嚨裏，卻無法說出口來。

  他的腦海裏，浮現出風雪那淒清絕美的身影。

  這個此生摯愛啊，與濁世浩劫孰重孰輕……

  陸葉一時間真的茫然了。

  但他知道一件事情。

  選擇蒼生舍棄風雪，定然是違心之選。

  所以，基於這個良心支撐，陸葉知道應該怎麽選擇了。

  他露出一絲苦笑，心裏想說，爺爺您倒是給我出了一個大難題啊。

  若是不知道您留下的線索，我還不至於這麽糾結。

  現在知道了，卻無法違背自己的心意。

  風雪，在我心裏應該與蒼生同等吧。

  陸葉抬起頭，看著這四方緋紅，苦笑道：“我的答案是，選擇與愛人廝守，哪怕世界毀滅，也能同生共死。”

  天地一時間竟然出奇地寂靜。

  四周飛揚的桃花瓣，在這一刹那紛紛落下。

  陸葉的心忍不住砰砰直跳。

  他知道，這是個錯誤答案。

  但是，他又不能違背自己的良心。

  所以，這九死一生，是什麽？

  “為什麽這麽選？”天地間，驟然再度出現桃花娘子的聲音。

  聲音依然軟糯，但是卻憑空多了幾分冰冷。

  陸葉盤坐在地，無奈地說道：“若我站在第三人的角度去思考這個問題，定然選擇拯救蒼生，畢竟覆巢之下無完卵。但是很可惜，我站在了我自己的角度……”

  “有何不同？”桃花娘子問道。

  “很大的區別，站在我自己的角度，抱歉，我有一個愛入骨子的妻子，她叫白風雪。”

  “之前我說過一句話，若我陸葉心懷天下，那誰人不是我天下一子。”

  “可是現在，事關風雪生死的時候，我隻能說，若我心懷風雪，那風雪便是這天下，她便是我目光所至的全部。”

  “所以，我的選擇是與她一起，哪怕天地浩劫，也不離不棄。”

  陸葉一口氣說完這些話，心裏竟然有種淡淡的悲涼。

  若是真有這種非死即活的選擇，這個答案應該無愧於心吧。

  天地間，又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過了良久，桃花娘子的聲音才再度響起。

  “愚蠢。你的選擇，錯誤。”

  聲音裏透著一股淩厲的殺意。

  似乎是桃花娘子因為陸葉的這個選擇，而生出滿腔的怒火。

  四周靜默的桃花瓣，在桃花娘子聲音落下之時，驟然騰舞！

  一副令人震撼的畫麵出現了！

  每一片飛舞的桃花瓣，在空中發出耀眼的粉光！

  粉光消失之際，在陸葉的眼前，出現了一個個不知道是人是妖的女子！

  這些女子形態各異，有大人有小孩，眼神空洞，身上穿著粉色的工裝，手中拿著一根根長滿桃花的桃花枝。

  所以，九死一生，來自於從這些桃花妖中存活下來嗎？

  陸葉心裏默默地盤算著，人已經站起身。

  望著密密麻麻數百多個桃花妖，陸葉心裏沒有後悔。

  他沒有為這個不是正確答案的答案而感到後悔。

  路，是他自己選的。

  他隻有對爺爺的一絲歉疚。

  抱歉爺爺，沒有按您的指示走這一步。

  所以，罪孽我自己承擔。

  他想著，身子已經衝了出去。

  在衝出去的瞬間，他身上的紅光也閃爍。

  萬歲妖蓮比他還快，先行一步殺上桃花妖。

  那些桃花妖的實力，雖然隻有化勁圓滿境界。

  但是有個非常可怕的特點。

  不死不滅！

  陸葉眼睜睜看著萬歲妖蓮連續斬殺好幾隻桃花妖。

  但是數秒之後，倒在地上的桃花妖，身上被一道粉光裹住。

  然後她們又活了過來。

  陸葉萬歲妖蓮很強，但是也頂不住這不斷複活不斷纏上來的桃花妖。

  不一會兒的功夫，有一些桃花妖已經衝破萬歲妖蓮的針陣，殺向了陸葉。

  不死不滅嗎？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下麵可還有兩個問題呢。

  必須保留一些體力。

  那麽，九死一生中的生路，在哪裏……

  陸葉一邊與桃花妖纏鬥，一邊觀察和思考。

  這時候，他眼神一縮，注意到了一個微不足道的細節！

  微不足道，卻足以決定生死的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