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鹿疼得想滿地打滾。

  但是她淒慘地發現，就是想滾，想要發泄，都已經辦不到了。

  她整個人躺在地上，想動動不得，想喊，似乎也沒有力氣了。

  隻有偶爾爆裂的血霧，帶著她的身子猛地一顫。

  看到陸小鹿這樣子，所有人的心裏都難以抑製地湧起一股淒涼。

  實在太慘了。

  四肢斷了，眼睛也瞎了。

  這樣子，可還怎麽活下去。

  雖然死有餘辜，但是死的方式也太恐怖了。

  而這時候，不遠處驟然響起一聲痛徹心扉的悲鳴！

  “轟！”一股席卷全場的氣勢，從不遠處爆了出來。

  一群人，被這股氣浪掀得，朝四麵八方倒飛了出去。

  大家定睛一看。

  隻見一個鬼魅般的身影，從那個方向，急速地竄了過來。

  正是幾乎要發狂的老太君！

  老太君此刻老態盡顯，眼裏卻流露出無比的焦急和心疼。

  她剛才無時無刻不在注意著陸小鹿這邊的情況。

  看到陸小鹿的身子再度自爆，甚至一雙眼睛都保不住。

  老太君隻覺得一股恐怖的血氣，襲遍全身。

  她瞬間爆發出了全部的實力，一招將崔尚雲等所有人全部轟飛！

  然後，她才來到了陸小鹿的身前。

  老太君看著此刻在地上毫無人樣的陸小鹿，眼眶忽然就紅了起來。

  她艱難地彎下腰去，將陸小鹿的軀幹，緊緊地摟在了懷裏。

  渾濁的老淚，也順著她的臉頰掉了下來。

  “鹿鹿，鹿鹿，你醒醒啊，奶奶來了，奶奶也來遲了，奶奶對不起你啊！”老太君無比心疼地呼喚著血人一般的陸小鹿。

  此刻的陸小鹿，臉上兩個眼眶黑洞洞的，血還在不斷地往外麵滲著。

  她似乎還殘留著一口氣。

  聽到奶奶的聲音，她的嘴巴微弱地張了張，卻並沒能說出話來。

  她剛才，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直到被奶奶喚醒。

  聽著近在咫尺熟悉的聲音，陸小鹿的心，忽然像被針紮一樣難受！

  在這一刻，她所有的瘋狂，全部退卻了。

  回到了之前善良的那個她。

  陸小鹿回想起剛才自己做過的瘋狂事兒，再想到剛才對奶奶說過的那些話。

  心如刀割！

  她很想哭啊。

  但是，嘴巴拚命張著，卻發不出哭聲來。

  也沒有了用來流淚的眼睛。

  沒有了用來抱一抱奶奶的雙手。

  沒有了用來跪下向奶奶磕頭認錯的雙腳。

  一個人，不僅連死的資格都沒有，現在連哭泣的資格也喪失了。

  陸小鹿的心裏，一片慘然。

  現在的自己，可真夠悲哀的啊。

  橫行一時，卻落得如此下場。

  那個小子，肯定就在身邊看著吧。

  他的眼神，肯定充滿嘲諷吧？

  自己，為什麽就沒有他聰明呢？

  他為什麽能看出那麽多的東西來？

  自己若是有他一半的智商，哪怕看出一點苗頭來，也不至於落到現在這個地步吧？

  嗬嗬嗬，好想笑。

  可惜不能。

  奶奶，我讓您失望了。

  反正道歉的話也說不了了。

  如果我要死，那就讓我死得心安理得一點吧。

  幸虧您在這個局裏，一直在算計我。

  不然，我就是下到黃泉，都不知道怎麽補償您的養育之恩呢。

  在這刹那間，陸小鹿渾身唯一能動的腦袋，像是流水一般浮現出很多往事來。

  全部都是關於她和她奶奶的。

  打從記事以來，奶奶就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吧？

  好像，隻有自己能讓奶奶開心地笑出聲來吧？

  隻可惜，奶奶的笑這幾年越來越少了。

  而且笑得越來越假了。

  是不是因為我長大了。

  也叛逆了。

  不知道怎麽去喜歡奶奶了。

  認為奶奶思想太老舊了。

  跟自己完全不是一路人了。

  所以，才會想著年少輕狂逃離出家門。

  所以，才在得了那種羞恥的病後，還生氣地去怪奶奶太寵溺自己了。

  現在想起來，真的好傻呀。

  奶奶對自己的愛，好像一直不曾減淡呢。

  隻不過，是自己變了。

  自己習慣了這樣的愛，然後麻木了，也理所當然了。

  並且奢望著，更多，更多。

  直到釀成今天這樣的下場。

  奶奶，您一定是對我很失望吧。

  所以這一次，您也不繼續愛我了。

  也不繼續幫我了。

  反而跟那個小子一起算計我。

  不過，現在的我不怪你了。

  平白無故享受了您這麽多年的寵溺。

  今天如果算的話，好歹也還了您一點點了。

  隻是好可惜，您對我失望，也對我放棄。

  就這樣吧……

  陸小鹿癡迷地想著，嘴角艱難地咧著。

  這是我現在，能露出的最大的微笑。

  和最真的善意了。

  老太君看到陸小鹿都這樣了，竟然還露出微笑來，更是難過得渾身都在發抖。

  “鹿鹿，鹿鹿！奶奶對不起你啊！奶奶對不起你啊！”老太君翻來覆去，卻隻是在說著這句莫名其妙的話。

  “陸小鹿，還聽得到我說話嗎？”站在陸小鹿身邊的陸葉，忽然說道。

  陸葉自然能清晰地感知到陸小鹿身上的氣質。

  再也沒有之前的暴戾。

  再像不過一個迷途知返的小孩兒了。

  而看到陸小鹿的笑，陸葉仿佛也讀懂了陸小鹿的心理。

  但是，陸葉並沒有同情陸小鹿。

  而是為老太君鳴不平。

  陸小鹿仿佛聽到了陸葉的話，頭微微地點著。

  陸葉歎了一口氣，說道：“我想，你從一開始，就誤會了你奶奶，你當真以為，你奶奶今天做了這麽多，是跟我連惡化起來算計你嗎？”

  陸小鹿的身子，忽然就靜止了。

  仿佛，急切想聽陸葉接下來的話。

  因為，奶奶今天對她的算計，是她死前唯一的安慰了。

  陸葉還想說下去，但這時候，老太君卻像是瘋了一般，尖銳地吼道：“不要說！不要說！不要說！我讓你！不要說！”

  她的身子，驟然變得狂暴無比。

  她的眼睛，忽然落在了靜止的陸小鹿身上。

  眼裏充滿了一種殘酷的慈悲！

  她忽然伸出一掌，狠狠地拍在了陸小鹿的腦門上！

  陸小鹿幾乎是沒有半點反應，徹底絕命！

  老太君，在陸小鹿氣息斷絕的瞬間，崩潰般大哭了出來。

  “傻丫頭，這樣你會不會，更加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