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點，吃慢點。”

  “不要吃太急了，不然會噎著。”

  “這裏還有菜，不要隻吃光飯，吃點菜，臘肉，香腸都吃點。”

  秦瑜給桃紅舀了一碗飯，桃紅狼吞虎咽，沒幾口就吃完，秦瑜又給她舀了一碗飯，連續舀了三碗飯，實在撐不下去，她才放下碗筷。

  吃完之後，她眼睛濕潤，臉上都是不好意思，輕聲道，“我是不是將你們的飯吃完了。”

  秦瑜笑了笑，道，“沒有。我們還可以再煮。你沒吃飽，再吃點？”

  桃紅扯了扯嘴角，看著秦瑜，淚水啪嗒一下沒忍住掉了下來，道，“秦醫生，謝謝你。上次你救我和孩子。今天你給我飯吃！”

  她很久沒吃這麽飽過了。

  生孩子之前，孫婆子每次都隻給她小半碗飯，美名其曰，吃太多了，肚子大不好生孩子，每天她都餓得發慌，生完孩子就被帶走，什麽都沒得吃，即便有，那也是拘留所裏的冷飯冷菜。

  今天回來，孫婆子沒在家，她想吃點東西，偷偷摸摸煮了點粥，鐵棍一回來，將她盛出來的粥一口喝完，她半點都沒吃到。

  懷裏孩子要奶，她隻能喝水，才有些奶水。

  “不用謝，你也不容易。”秦瑜微歎一口氣。

  桃紅眼眶更紅，欲言欲止，猶豫好久，滿是祈求的再次開口，“能求你們收留我一個晚上嗎？那死鬼和老太婆肯定會找我，罵我，打我，偷我孩子。他們不敢惹你們……我不占地方，蹲角落就好，我孩子也不吵，我剛吃了飯，他哭我就喂奶，不會吵到你們。我，我明天一早就走……”

  語氣裏都是祈求和小心謹慎，聽得人心酸。

  “你今晚就住這吧。”潘小美開口道，“這裏晚上沒人來看病，你可以躺病床上。”

  桃紅感恩戴德，直接跪在潘小美麵前，道，“謝謝你，謝謝你！”

  “你起來！”潘小美將桃紅撈起來。

  這女人明明很可惡，可當她到這地步的時候，她

  卻覺得自己不能置之不理。

  “哎，哎，好。那我坐一邊，不耽誤，你影響你們。”桃紅找了一條板凳，坐在角落，好似為自己找了保護罩，整個人完全放鬆下來。

  “秦瑜姐姐，是不是男人都喜歡做飯做菜好吃的女人？”廚房裏，潘小美一邊擦灶台一邊詢問洗碗的秦瑜。

  “一般來說，會做飯菜，優勢會大點。但女人，除了做飯菜，還有很多閃光點。不用特地勉強。”

  潘小美從小長在部隊，吃的都是部隊飯菜，每天除了訓練就是出勤站崗，幾乎不站煙火氣息的姑娘，要學做飯，難度相當高。

  “我很羨慕你，不管什麽食材，到你手裏，都能變成美食。”

  “小美同誌，我這點本領一點都不值得羨慕，都是苦出來被逼的。”秦瑜一邊將碗放入碗櫃，一邊道。

  早前別人一說她這廚藝好，她覺得很心酸，現在很釋然，可不是每個人都有她這樣的好運，能重生回來，“我覺得你這樣就很好。”

  “也許吧。”潘小美有些泄氣道。

  大概是被岑倫拒絕的次數太多了，所以她覺得自己沒之前那個勁了。

  “你們衛生所這地太小，要不，讓桃紅去我那住？”

  “不用。她在這就很好。”潘小美拒絕，“剛好，我們可以問她一下事。”

  “那好。若是有什麽事，記得找我們。”秦瑜點頭。

  “女人為母則剛，她應該會逃離吧。”潘小美喃喃道。

  “不知道。”秦瑜深吐一口氣道。

  她也希望桃紅能脫離現在這個困境，可何其困難？

  她一個女人，染上毒癮，還沒出月子，帶著一個孩子，食不果腹，無依無靠。

  女人在月子裏，不能碰生冷的水，不能吹風，不能哭，吃溫熱的，少吃多餐，要好好休養，她這啥都沒有，風吹了，哭了，還要時時刻刻護著自己孩子不被賣掉。

  “一般人遇到困難，都會述所，求同情。可她來這裏，從頭到尾就沒說

  自己遭遇。雖我們知道，可從人心理釋放角度來看，她應該會說自己遭遇。”比如魯迅先生筆下的祥林嫂，可桃紅楞就沒多說一句，隻求他們給她一個地窩一個晚上。

  她覺得這個女人，要麽堅強得可怕，要麽就是有企圖。

  “我也覺得她有些不可信。希望她不要真要賴我們衛生所。”

  秦瑜沒說話，桃紅什麽都沒說，她們也不好揣度一個還沒出月子、吃不飽穿不暖、無依無靠女人的想法。

  潘小美打算和桃紅再聊聊，可一走出廚房，便看到桃紅直接坐在了地上，抱著孩子，閉上眼睛睡著了。

  潘小美喊了她幾聲，她一點動靜都沒有，反而睡得更沉。

  誰都不知道她多少天沒吃飽一頓飯，多少天沒睡過一個好覺，看著都覺得可憐。

  “讓她繼續睡吧。”潘小美搞了一床被子，蓋她身上。

  回家路上，秦瑜心情有些壓抑。

  “再想什麽？”顧瑾詢問。

  “我在想，桃紅這樣情況，如何才能解決？”秦瑜惆悵問道，“娘家沒人，婆家靠不住，身體微弱，帶著孩子，找他們公社，他們公社沒人敢管；戒毒所，她這情況不是很嚴重；政府也沒其他機構，可收容她這種。”她這好似進入一個死胡同。

  “離婚，帶著孩子遠走。”顧瑾淡淡道。

  “現在孫鐵棍和孫婆子怎麽可能同意他們離婚？他們一心想買掉孩子，賺錢。而且，她一個女人家，還沒出月子，糊口都難。”

  “媳婦，世界上還有更多比她淒慘的人。她現在在衛生所，潘小美和岑倫會照顧好她。”顧瑾牽著秦瑜手，一個石墩一個石墩上坡回家，“也許，我們吃好睡好休息好，以後就能幫助更多人。”

  秦瑜嘴角笑容揚起，以為顧瑾對桃紅這種情況會很漠不關心，原來不是，月光往大地撒了滿世界的銀色，這銀色披在顧瑾身上，閃閃發光。

  “我男人，真不錯。”秦瑜靠近他，抓著他袖子，和他這樣一直走著的感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