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途客車坐回到靈溪縣城時，剛好是上午九點。

  四月的太陽，將大地籠罩在溫暖中，燦爛又溫和。

  車站外頭天空蔚藍，街道上綠樹抽芽，桃花綻放，生機勃勃。

  看著熟悉的車站，熟悉的人群，呼吸著祖國的空氣，一路坐得酸痛的屁.股都不痛了。

  “我們休息一下，等會在坐班車回家。”秦瑜拉顧瑾坐在一邊長凳上，將濕帕子遞給他擦了擦手，“還好嗎？”

  顧瑾點頭。

  “不舒服就和我說。不要逞強，若是難受，我們在縣城住一個晚上，再回公社。”秦瑜將帕子擰幹，眉頭微蹙和顧瑾道。

  顧瑾手術後雖有一個多月，身體並沒完全康複。

  長時間飛機坐下來，他精疲力盡，臉色蒼白。

  看得她微微泛疼。

  這個年代，沒出來跑的車，更沒有出租車，隻能等班車。

  四月天，公社農活很忙，耕田、播種、育苗，且飛機經常會晚點、班車會繞路、抵達靈溪公社的時間並不準，她並沒告訴沈紅梅他們回來的時間。

  所以在縣城多呆一天，也沒什麽。

  隻要顧瑾舒服就好。

  “不用。別說，我還挺希望早點回去。想那條狗了！”顧瑾發現坐自己對麵有個人直勾勾看著秦瑜，本能的警覺讓他靠秦瑜更近，笑著往秦瑜鼻子輕輕一刮，道，“怎麽？心疼你男人了？”

  “聽你這話，不想讓我心疼？”秦瑜反問。

  “你必須要心疼。”顧瑾笑著道。

  “這光天化日之下，這麽肉麻，也不傷風敗俗！”坐在他們對麵另外一位年青女子突然開口。

  “再怎麽著，還不是一樣去農村。就農村幹活的命！”

  和年青女子坐一起的還有三個人，年紀都不是很大，每個人都背著包，看起來像是城裏的知青。

  因為隻有那些不願意下農村的知青才對農村有這麽深的怨念。

  “……古翠蘭，要不，你也養個小白臉？”一直看秦瑜的男青年開口，嘲弄的笑道。

  “張獻，想要被人養，首先你得是小白臉。你看你這黑黝黝模樣，還有臉眼睛直勾勾看人家少婦！”古翠蘭諷刺道。

  張獻冷哼一聲，“懶得和你說！”

  秦瑜和顧瑾兩個莫名其妙，他們好好坐一邊，都礙他們眼睛？

  他們說話傷風敗俗了嗎？

  顧瑾像小白臉？

  雖她一心想將顧瑾當小白臉養著，可卻討厭別人說顧瑾是小白臉！小白臉這個詞隻能她一個人說！

  “男人，我剛才好像聽到我們家那條黑狗在叫。”秦瑜皺眉詢問顧瑾。

  顧瑾點頭，很嚴肅道，“確實，汪汪汪汪叫得格外的難聽。一段時間不在家，得回去好好教訓教訓了。”

  “非常有必要！你好好操練操練他們，我支持你！”秦瑜笑盈盈的道。

  兩人一唱一和，對麵的人感覺他們是在罵他們，可他們又沒指名道姓，想回罵又沒理由，氣得內傷！

  “你們哪個公社的？指桑罵槐是嗎？”古翠蘭沒忍住內心火焰，一雙眼睛怒瞪秦瑜。

  秦瑜眸光幽幽看了她一眼後，迅速收回，

  再沒多餘眼神給她。

  古翠蘭感覺自己被漠視，氣得咬牙！

  這女人牛什麽牛？拽什麽拽？

  她這雖穿得人模狗樣，衣冠豔麗，可脫下這光鮮衣服，還不是和他們一樣，得幹活？

  隻是讓她看一眼就更生氣的是，這個女人怎麽能找一個這麽好看的男人？看起來雖病懨懨的，可那貴氣卻完全掩不住，哪怕是做知青，也是知青中不一般的存在。

  “喂，我和你說話呢！”古翠蘭吼了秦瑜一聲。

  “男人，我怎麽覺得我們家黑哈叫的聲音越大了。它一定是想我們了！”秦瑜依然不理她，繼續和顧瑾道。

  顧瑾附和，“對！肯定想我們了。不然怎麽聲音叫這麽大！”

  “你們兩個陰陽怪氣罵我是狗，對嗎？”古翠蘭憤怒問道。

  “古翠蘭，你行了！人家坐在對麵，沒惹你招你。你胡攪蠻纏！”另外一個男知青看不下去，開口道。

  另一個女知青從頭到尾都沒說話，這男女進來的時候，她就發現了他們不一樣的地方。他們來的時候，就一個背包加一個大袋子，背包裝的是自己衣服，袋子裝的是被襖。

  可這一男一女，卻有三個超大蛇皮袋！

  蛇皮袋不便宜，他們都舍不得買，他們卻有三個！裏麵裝的東西，不用說，肯定也很多。

  由此可以推斷，他們一定很有錢。

  這一年的時間，他們幾個，換了好幾個公社，一會被安排在這，一會兒被安排在那，特別不安定，古翠蘭一心想回城找個有錢又好看的男人嫁了，可這形勢下，壓根不可能。

  所以一看對麵女人有錢，還有好男人，她就酸了，生氣了，嫉妒了。

  不過，她並不打算勸她。

  古翠蘭這種女人，太蠢了。

  治理愚蠢人最好的辦法就是，看著她繼續愚蠢下去。

  “毛康寧！關你屁事！”古翠蘭罵道。

  毛康寧冷眼看了她一眼，沒再繼續打理她。

  秦瑜又掃了一眼，這幾個人，一看就是小心思和蓮藕一樣多，這個叫古翠蘭的，典型胸大無腦善嫉妒；叫張獻的，說話陰陽怪氣，是個有心計心術不正的；另外一個女知青，一直沒說話，卻一副看人好戲模樣，典型不是省油的燈；這個毛康寧看起來稍微正派點。

  不知哪個公社運氣這麽好，得收這四個人，又有得鬧騰了。

  ＊＊＊

  “嘟嘟嘟嘟嘟……”車站外麵，突然來了一輛拖拉機。

  “哎，哎……你們的拖拉機不要停車站外麵！”車站工作人員見拖拉機停在外麵，立馬驅趕。

  “同誌，我們是靈溪公社的。縣裏安排我們過來領肥料，剛好他們給我們安排的知青，說這會剛好在車站，我們想，反正要回去的，就將他們一起接回去。”一記粗獷又厚重且熟悉的聲音響起。

  秦瑜一聽，笑容綻放，轉頭和顧瑾道，“是秦叔！”

  “太好了。正愁東東西多怎麽回去，秦叔來了！”秦瑜高興道。

  秦振斌走進車站，剛準備找知青的時候，一個人影突然串到他麵前，愣了好幾秒，秦振斌才反應過來。

  “瑜丫！你回來了！你這丫頭，回來怎麽

  都不和我還有你娘說？”秦振斌激動的道。

  “我們擔心誤點，沒提前給你們打電話。沒想到，今天會遇上你來縣裏。我們運氣太好了！”

  “是我運氣好。”秦振斌道，“你娘若知道我這來一趟縣裏，把你們拉回來，她準高興得把家裏唯一老母雞都宰了！”

  “你們累了，東西我來幫你們提。”

  “好。”秦瑜沒和秦振斌客氣，牽著顧瑾上拖拉機。

  拖拉機上人坐下後，秦瑜才發現，原來是他們靈溪公社這麽運氣好，收了剛才坐他們對麵的四個人。

  古翠蘭一臉尷尬，剛懟的人不是別人，竟是他們要去公社人。

  看起來，這兩人和大隊長關係還不錯。

  不過她很快就不尷尬了，她決定和大隊長關係搞好點，以後去靈溪公社，就不用被他們聯合欺負。

  “大隊長，這肥料多少錢啊？鎮上沒有？一定要來縣裏買嗎？”

  “肥料是縣裏表揚獎賞的。去年，我們靈溪公社產量是所有公社中，增產量最高的。縣裏問我們要什麽獎勵，我選肥料。”秦振斌笑嗬嗬道。

  “這些肥料，加上公社養豬場的豬糞，上季度產量就保住了。我們靈溪公社以前是優秀公社，今年我們力爭保住優秀公社這個榮譽。你們來我們公社，各種機會很多。隻要好好幹，一定可以出人頭地！“秦振斌侃侃而談，說了很多，簡言之就是告訴這幾個知青，來靈溪公社不會後悔。

  “嗬嗬。大隊長，你很英名。”古翠蓮附和道，“那我們這，剛到公社……”

  “剛到公社，先讓你們熟悉一下公社的環境，今天回去不用幹活。公社地耕了一部分，你們不用使喚牛耕地，所以暫時安排你們撒豬糞。”

  豬糞……用手摸著撒……古翠蓮一聽，臉上笑容瞬間凝固。

  “那大隊長，他們呢？他們做什麽？也是撒豬糞嗎？”古翠蓮指著顧瑾秦瑜道。

  “他們？秦瑜是公社醫生，給人治病。顧瑾是我們學堂的老師，負責教書。”

  “所以他們不用撒豬糞？”

  “不用，他們要幹的活很重要。”秦振斌回答。

  “那大隊長，學堂還要老師嗎？我也可以教書的？”古翠蓮眼睛一轉，趕緊問道。

  “不用。顧知青沒回來之前，公社另外一個女知青代課，教得不錯。學堂這學期多了好多孩子，我們就讓那女知青繼續教。”

  “那醫生還缺嗎？我以前在醫療隊做個誌願者。”

  “公社有一個醫生，還有一個醫生助理。再加秦瑜，人夠了。”

  古翠蓮一聽所有不用下田幹活的事都被顧瑾和秦瑜占了，臉氣得通紅。

  秦瑜卻很好奇，問道，“秦叔，顧瑾沒回來這段時間，誰代課？”

  “莫知青。”

  “莫翠蓮？”

  “是。”

  “岑醫生身邊的助理又是誰？”兩個月沒在公社，公社人事變化還挺大，秦瑜繼續問。

  “潘小美同誌，岑醫生回來後沒多久，她就來了。是領導派來的。”

  “沒想到是小美小姐姐！”秦瑜笑了起來。

  岑倫身邊有潘小美，這日子一定過得非常有生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