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貨商行還沒關門。

  “朱莉，你真做保姆？他們顧家不是房子挺多的嗎？你真要一個人住儲物室？”售貨員小駱是朱莉朋友。

  “不做保姆，我還能怎麽辦？我爸隻聽那個後來婆娘的話，我回去，他好像看不到一樣。我昨晚睡板凳。”連床被子都沒有。

  這樣寒磣又寒涼的事，她都不好意思說出口。

  “哎。這大過年的，真是糟心！這些人也太過分了！”小駱一邊剝瓜字，一邊為朱莉抱打不平。

  “那又什麽辦法？”

  “你沒求過你家那個老太婆？她以前不是幹報社的嗎？這樣的人，怎麽一點都慈祥？”

  朱莉一臉震驚又憂傷的看著小駱，“你為什麽覺得幹報社的人會慈祥？”

  顧家最犀利的人就那老太婆，說一不二，氣得死人。

  “不說了，有人來了。”小駱看外麵有人往百貨店這邊走，立馬將瓜子收起來，打住話題。

  朱莉一抬頭，就看到胡菊和秦瑜，道，“是她們。”

  她不想讓胡菊和秦瑜看見，立馬往貨架那邊閃了過去。

  小駱將最後一個瓜子殼冷唾到收銀台地上，看了一眼進來的人。

  胡菊她認識，是朱莉後奶奶；她身邊這個女的，應該就是朱莉說的，顧瑾從鄉下帶來的媳婦。

  胡菊穿著富態，氣勢逼人，她是不驚訝的，但看到秦瑜穿的也很貴氣優雅，她就又想吐瓜子殼。

  這鄉下女人，為了冒充城裏人，以為自己打扮成這樣，就能遮住渾身掩飾不住的土味兒？

  看秦瑜的眼神越加鄙夷。

  “這過年，要買新衣服。你給你自己和顧瑾，都買一套漂亮衣服。我去選點糖果，瓜子。百貨店的比市場的要吃寫。”胡菊一進百貨店，立馬和秦瑜道。

  “奶奶，我有衣服。”秦瑜婉拒。

  “哎喲，奶奶讓你買就趕緊買，不準拒絕。奶奶帶了好多票。”胡菊生氣怒瞪她一眼後，哄秦瑜道。

  “……”秦瑜算明白了。

  這顧家老老小小，都缺花錢的人。

  “那我選這件。”秦瑜指著一件深藍色羽絨服道。

  “嗯。不錯。這藍色襯托你皮膚，白裏透紅。可以。”胡菊點頭。

  “給顧瑾買這件大衣。”秦瑜給顧瑾也挑了一款深灰偏藍的長款厚風衣。

  “可以。”

  孫媳婦選了一件深藍色羽絨服，孫子則是一件深灰偏藍大衣，顏色差不多嗎，走一起肯定很好看。

  “大年初一，拜年的時候，你們兩個就穿這新衣服。

  ”胡菊非常滿意。

  躲在一邊的朱莉看得心酸又羨慕。

  她去給溫家做保姆，棉被之後的東西，薑綺麗偷偷拿給她，但生活用品之類的，需要自己添置。

  買個肥皂，她都看好幾種款式，最後選了一塊最便宜的，花3毛錢，她都覺得很舍不得。

  秦瑜這，動不動就買羽絨服，大衣，幾十塊錢，花起來一點都不心疼。

  在看自己手上拿的肥皂，瞬間覺得好嫌棄。

  連肥皂和自己身份一起嫌棄。

  換了一塊5毛的，逃一般出了百貨行。

  ＊＊＊

  “結賬！”胡菊將她和秦瑜挑選的東西拿過來。

  除了衣服，她還買了不少東西。

  十斤瓜子，十斤糖果，其他七七八八的零嘴也有一大袋。

  小駱看的瞠目結舌，這一老一少，進來才這麽一會兒，買了這麽多東西。

  目測最少要花百多塊。

  真是敗家！

  這麽有錢，卻一點都舍不得給朱莉花，太自私了！

  “阿姨，這大冷天的，您何不將這些事，交給家裏孩子們呢？”小駱一邊用筆記下物品單價，一邊道。

  “這孩子不是我孩子？”胡菊指著秦瑜，反問她。

  “是，是！我隻是覺得，您也不差這點錢話，何必要其他幹那些粗活呢？讓她一起來打年貨，多好？”

  “？”胡菊用老花眼冷看了小駱好幾眼，終於認了出來。

  這姑娘，是朱莉朋友。

  當初這姑娘，想進百貨店做售貨員，還走了關係。

  “小同誌，你家水是不是鹹的？”胡菊眼眸瞬間涼了下來，很嚴肅的問。

  “什麽意思？”小駱沒聽明白。

  胡菊笑眯眯的看著她，再次詢問，“你家喝的是不是海水？”

  小駱眨了眨眼睛，悟了好一會兒，才聽明白，胡菊這是在罵她喝海水，管得寬！

  “老同誌，您這什麽意思？我好心提醒你，你還罵我！你這麽多東西，拿到動嗎？”

  說這話的時候，小駱還特地冷眼看了一眼秦瑜。

  不都說鄉下女人成天風吹日曬，長得粗鄙又粗糙嗎？顧家帶回來的鄉下女人，也太不像鄉下女人了！那皮膚，和剝殼雞蛋一樣，比她們呆城市不用幹農活的人還要好！

  不過她這柔柔弱弱，弱不禁風的樣子，確實像幹不了活的人。

  胡菊買的瓜子、花生還有糖果，二三十斤，她肯定提不起。

  “鹹吃蘿卜淡操心！不用你提醒！”胡菊冷哼一聲。

  要不是這百貨商行是公家的，就衝這銷售員這破態度，她一個都不想要！

  “奶奶！我來！”秦瑜一手提著瓜子，一手提著糖果和零嘴，腳步矯健的往前走。

  “……”小駱看得驚訝。

  這瘦弱的農村女人，提幾十斤東西，竟像什麽都沒提一樣……

  秦瑜提著東西還能健步如飛的模樣，看到胡菊也一樣目瞪口呆。

  “瑾兒媳婦，你能不能拿得動？要不要休息一下？”胡菊一邊追一邊氣喘籲籲問。

  秦瑜頓住腳步，等胡菊，道，“奶奶，不用。我上半年，喂了不少豬，宰豬賣的時候，我可以一個人扛半邊豬下山。”

  這二三十斤東西，壓根不在話下。

  “你還扛過豬啊？顧瑾不幫你？”

  “幫。我扛豬肉下山，顧瑾扛著去公社賣。他比我更厲害。”

  秦瑜想起賣豬那會的場景，顧瑾要幫她扛豬肉，直接將豬肉從她肩膀上挪過去，那模樣，還真別扭，也怪讓人心動的。

  “嗯。不錯。哎喲，累了。顧瑾那小子，今天怎麽不來了？”胡菊話剛落應，對麵就走來一個身材頎長的身影。

  “奶奶，我來了。”顧瑾低沉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

  秦瑜笑。

  胡菊也笑了起來，“這念叨啥，就來啥。真不錯！對了，家裏奶奶交給你的任務完成沒？”

  顧瑾一頓。

  洗碗的任務？

  “自然完成了！”顧瑾回答。

  “你真洗碗了？”胡菊依然有些不信。

  “不然，我為什麽這麽晚才來？”顧瑾反問。

  “說得也是。”胡菊想了想，覺得有道理。

  顧瑾勾唇微微一笑，將秦瑜的東西提到自己手上，這點東西對他來說，小菜一碟。

  好似沒拿一般。

  他肯定不會告訴他奶奶，她和秦瑜一出來，他便勾了勾手指，將顧勵飛喚過來，用兩毛錢，換了顧勵飛洗碗。直到監督顧勵飛將所有碗筷，洗得幹幹淨淨，他才出來。

  秦瑜將胡菊手上的衣服提過來，胡菊瞬間一身輕鬆。

  “瑾兒，越來越上道了。洗完碗，還知道出來接你奶奶和你媳婦。這娶媳婦之後，嘴.巴就完全不一樣了。瑜兒，你是不知道，顧瑾這小子，以前從來不說這麽好聽的話。冷冰冰的，和根蠢木頭一樣！”胡菊心花怒放，笑得合不攏嘴，打趣道。

  “瑜兒，那蠢木頭模樣，你肯定沒看到過。”

  秦瑜抿唇笑，蠢木頭樣，她沒見過，那好似他們農村長滿刺的荊棘條模樣，她卻是見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