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他是真的需要治療了
作者:山有木兮      更新:2020-08-12 23:31      字數:4081
  “說!我們來靈溪公社,你找我喝酒,目的是什麽?”顧瑾站在馬響身邊,深潭一般漆黑的眸子,波濤湧動。

  “就是看你心情不好。請你喝酒,想讓你借酒消愁。”馬響沒抬頭,低頭回答。

  “川南縣,秦瑜是怎麽掉下山坡的?”顧瑾繼續問。

  “她自己不小心,一腳踩空落下去的。”馬響回答。

  顧瑾眸光更沉。

  在京都,來公社後,他一直將馬響當成自己兄弟。

  他在家,經常被鄰居家的孩子,他二話沒說,將那些欺負他的人暴打一頓;他沒錢,他直接往他手裏塞錢;進靈溪公社,隔壁公社的地頭蛇欺負了當時落單的馬響,他呼喊兄弟,一起幫他收拾。

  落地為兄弟,情同手足,甘為彼此兩肋插刀。

  卻不想,他將自己最柔軟的地方交給他,可他反手就在他身上插了一刀,“你知道我沾酒就醉,你知道秦瑜是我妻子。馬響,把你和賀青蓮說的話,統統再給我說一遍!”

  馬響霍然抬頭,對上顧瑾眼神,道,“我什麽都沒說!”

  公社幹部都在這。

  馬響和顧瑾混過,比誰都知道社會生存規則。

  認下,就等於他玩完了。

  顧瑾渾身憤氣無處發泄,抬腳直接踢在他腹部,馬響感覺自己聽到體內肋骨斷裂的聲音。

  “你為了一個女人,兄弟情誼都不要了!”顧瑾臉色鐵青的問。

  “你說什麽兄弟情誼?你還不是一樣?為了秦瑜,打我的時候,你可想過兄弟?你往死裏打,就怕打不死我!”馬響憤怒的控訴。

  顧瑾越聽越氣,拳頭上的青筋凸起,一團憤怒的熾烈火球在胸膛裏不住地滾來滾去,像一頭憤怒的獅子,再次用力往馬響身上踢過去,“馬響,你為什麽被我打,你心裏沒點數?”

  “你帶著兄弟起哄我喝酒,隻為我醉後一塌糊塗,為了那個女人創造機會。若不是秦瑜,我就入你們套了!”

  “川南災後次生災害頻發,狂風暴雨下,碎石不斷,你將秦瑜推下山崖!你這是謀殺!”

  最後一聲怒吼出來的時候,將所有人心肺震了震!

  秦瑜站在人群中,呆呆的看著顧瑾,這所有事情真相大白,她應該有些開心的,可不知為什麽,她竟覺得自己有些委屈,眼眶通紅。

  “你們算計我!很有意思啊!”顧瑾又在馬響身上踢了幾下,居高臨下的匍匐在地上的馬響。

  “對!顧瑾,你總是這樣高高在上,我也讓你感受一下,被人踐踏的感覺。”馬響疼得麵目猙獰的抬頭看顧瑾,嘴角都是嘲弄的笑容,“我就喜歡看你抓狂的模樣。”

  顧瑾心中所有火焰劈裏啪啦全部被點燃,拳腳相加。

  馬響猶如一個生來就被練拳腳的沙袋,打得身形扭曲,打得臉扭曲。

  “抓住顧知青!在這樣打下去,會出人命的。”在場的大隊幹部感覺有些不對勁。

  顧瑾脾氣大,氣性高,被兄弟背叛、算計心頭有氣,可他這打人的方式,完全失控了。

  “顧哥!不要打了!”李衛民走到顧瑾身邊,和顧瑾道。

  顧瑾充耳不聞,眼神狠厲,神情鋒冷,拳頭依然緊緊捏著,好似聽不見外界所有聲音一樣。

  “顧哥!”

  “顧哥!不能打了!”李衛民反手用力抱著顧瑾。

  “啊!”顧瑾嘶吼一聲,雙手往外掙脫,李衛民被他震出,往後退了好幾步,才站穩。

  李衛民頭發上都是汗水,臉色倏地刷白,心驚膽顫,大聲喊道,“抱住他!讓他冷靜下來。”

  印象中,他隻見過顧瑾失控一次。

  那次他得知他後娘薑綺麗派她娘家弟弟跟蹤他,被他發現了,他將人往死裏打,絲毫不客氣他與薑綺麗的情分。

  那次,薑綺麗的弟弟被打得在醫院裏住了一個月。

  顧瑾沒道歉,也沒去探望。

  這事最後被薑綺麗壓了下來,不了了之。

  秦瑜站在一邊也看了出來。

  顧瑾這是被刺激之後,就會狂暴?

  李衛民喊大家一直抱顧瑾,可站在一邊的人,誰都不敢動,顧瑾這失控的模樣太可怕。

  和他關係很好的李知青都挨了幾拳,他們若上去,那妥妥的就是和馬響一樣的人肉沙袋啊!

  “顧哥!李衛民!”梁軍一進來,就看到屋子裏情況極為混亂。

  “梁軍,快來!抱住他!”李衛民見梁軍來,立馬喊他幫忙。

  梁軍人高馬大,被顧瑾操練了幾次之後,力氣和伸手練了出來。

  兩人將顧瑾抱住,然後滾在地上,在地上打幾個滾之後,顧瑾眼中憤怒和戾氣退了下來,整個人慢慢緩了過來。

  整個人坐在地上,低頭看地下。

  好似一頭蹲著的孤獸,落寞又無奈。

  讓人看了格外心疼。

  “顧哥,你嚇死我了。你把我臉打疼了。”梁軍被顧瑾在臉上打了幾拳,此刻臉生疼生疼。

  顧瑾一轉頭,就看到梁軍臉上青紫青紫一塊塊。

  坐梁軍邊上的李衛民傷得更多,臉上青的紫的,嘴角還有血流出來。

  他們兩人臉上都是劫後餘生的心有餘悸。

  顧瑾抬起拳頭,懊悔、狠狠往地上砸了一下,他竟然傷了自己兄弟!

  “顧哥,我們沒怪你。你不要和自己過不去!”李衛民將顧瑾滿是血的拳頭從地上握在自己手上。

  顧瑾眼眸湧過懊悔、驚訝,而後歸於平靜。

  “照顧好你們自己。”

  “這裏交給你們!”

  顧瑾沙啞的道。

  說完,他起身,走進夜色中。

  秦瑜一路跟在他身後。

  顧瑾腳步未曾停過半分。

  當他入堂屋的時候,瞬間回頭,而後眸子沉沉盯著她。

  霍然對上他那雙看似怒火燃起的雙眸,秦瑜心微微一憚,輕聲開口,“顧瑾。”

  “秦瑜,你為什麽都不告訴我?”顧瑾沉聲冷問道。

  “……”秦瑜心驚膽顫看著他。

  “我們結婚的事,是你護了我。是我從頭到尾對不起你,你為什麽不開口解釋?在川南縣,你為什麽騙我,我們之間什麽關係都沒發生?馬響算計我,背叛我。你為什麽也要欺騙我?”

  “地震災區,馬響要謀殺你!你為什麽從頭到尾都沒告訴我?我就這麽不值得托付?”

  顧瑾捏著秦瑜肩膀,手指力度越捏越重,秦瑜疼得牙齒打顫。

  顧瑾已經很久沒這樣對她了,眸眼猩紅,好似一直失控的猛獸,是不是接下來又像上輩子那樣,要將她生吞活剝?

  “顧瑾,你放開我!”

  顧瑾沉沉盯著她,眸子卻越來越紅,甚至帶著血腥味。

  “顧瑾!”秦瑜胸膛起伏不斷。

  她絕不允許他在這麽欺負她!

  往後微微一步,抬膝蓋,直接往他胯下一頂。

  顧瑾瞬間臉色蒼白,吃痛蹲下。

  秦瑜迅速跑回自己屋裏,將門栓嚴嚴實實鎖上。

  瘋了,瘋了!

  顧瑾變得和上輩子一樣瘋狂了。

  ……

  顧瑾走進自己屋子。

  坐在床上,透過窗戶看外麵的漫天的繁星。

  “黑鷹!歸位!”

  “隊長!獵豹還沒回!”顧瑾臉上抹著油彩,眼眸卻黑夜叢林中獵豹一樣,發出危險的光芒,臉上神情毫無變化,心裏都是不甘。

  他若就此回頭,獵豹就等於被放棄。

  他們深入敵軍內部,是他的戰友,是他的夥伴。

  他們十多個人進來,現在隻剩下五個人。

  已經那麽多人回不去,在的人,必須要活著回去!

  “黑鷹!歸位!”隊長嚴厲的聲音響起,“這是命

  令!”

  “可東西在他身上!”顧瑾倔強又不甘的道。

  “不是在你身上的嗎?”隊長咆哮,瞬間改變了策略“追!”

  他們此次出任務,為的就是一個用皮包裝的芯片。

  這東西關係到國家根本。

  任務完成後,他和獵豹兩人和隊伍在大叢林裏走散,遇到匪徒,背包被刀刮爛,獵豹說,為了安全,讓他將東西給他,他來攜帶。

  一行人再次潛入叢林中。

  “砰!”

  “砰!”

  身邊都是槍林彈雨。

  迎麵都是敵軍。

  他們被敵軍包圍。

  後來顧瑾才知道這是一個請君入甕的局。

  “隊長,我們中計了!”顧瑾大聲道。

  “沒後退的機會了!咬上去!”隊長聲色鎮定的道,“黑鷹,左側方尋找突破口,黑熊、蒼狼、我們做掩護!”

  “是!”顧瑾毫不猶豫接受命令,當他抬頭的時候,驟然看到獵豹站在敵軍人中。

  那一刻他如遭雷劈。

  瞬間明白為什麽隊長剛才不讓他追。

  獵豹竟然是叛徒!

  持槍上膛,顧瑾眸子猩紅,朝著左側方,連續開了十多槍,一槍一個人頭倒下。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到獵豹麵前,用刀割了獵豹喉嚨,將交給獵豹的東西搶回來。

  “隊長!東西我拿到了!”顧瑾往後和隊長匯報的時候,卻看到黑熊、蒼狼站在他身後,後背子彈打透,從他們胸前出來,血流如注,他們猶如一堵厚厚得城牆為他當初後方的子彈。

  “不要!”顧瑾眼眸腥紅,嘶聲力竭喊道。

  “黑鷹,你先行撤離,人在,東西在,人亡,東西毀!”隊長大聲道。

  “隊長!”

  “服從命令!”隊長整理了下帽子,“已經付出這麽大代價,任務絕對不能失敗。”

  “……是!”顧瑾將東西套進脖子塞進衣領內,和隊長敬了個軍禮。

  繼續往左側方,自己打開的口子撤退。

  後方槍聲密布,聲音方向卻轉了位置。

  顧瑾回頭一看,隊長往他斜後方衝過去,敵軍看到這邊人影移動,所有火力都是轉移到隊長所在的方向。

  “隊長!”

  顧瑾從床上彈坐起來,心如鼓擂,晨曦微光從窗口傾泄進來,外麵桂花香味飄進屋子,小狗發出稚嫩的“汪汪”聲,安然平和的氛圍提醒他此時身在何方。

  這些槍林彈雨、廝殺、戰友視死如歸的表情、他們渾身都是鮮血的模樣,經常會出現在他夢中。

  那是他第一次出任務,也是最後一次出任務。

  所有隊員全軍覆沒,隻有他回來。

  無數個夜晚,他腦海中都會印著是戰友猶如人牆一樣、身體打成篩子,都要護著他的偉岸身影,還有最後拚死都要護著他、轉移敵軍目標的匍匐在地上的隊長。

  回來之後,領導說這不怪他。

  他們進行這麽久時間考察,都沒監查出獵豹是叛徒。

  可這麽怎麽不怪他?

  若是他在任務中,不將東西給獵豹,就不會中圈套,隊長和蒼狼、黑熊都會活著回來。

  他要繼續呆在部隊中,找機會給他們報仇。

  卻被部隊勒令回家。

  除非有部隊詔令,否則他不準回部隊!

  回家以後,部隊安排他去見心理醫生,那勞資心理醫生說他有嚴重創傷後應激障礙,必須進行治療,否則會他可能會出現焦慮、恐懼、自責、失望、暴怒等不可控製的行為。

  他抗拒心理醫生說的內容,在選擇下鄉、通過社會主義基層建設淨化人心靈這個方式和繼續做治療這個事情上,他果斷選擇下鄉。

  走到窗戶邊,看著外麵寧靜的院落。

  想起昨天晚上完全失控的自己,他突然明白,他是真的需要治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