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說起來話長。先說鄧章吧，這王八蛋其實是我們這條街的一個混混，從小不幹正事。長大之後，做了幾次投機倒把的事，發現很掙錢。”

  “搞了幾次投機倒把之後，他認了不少小混混小弟，有這些人之後，他發現欺蠻霸市，在市場裏橫行更賺錢。那會開始，我們這自由市場，隻要有人開門賺點錢，他就要來收取保護費。”

  “我們這吧，說白了就是黑市，領導們若是要管，那都得關門。大家不敢得罪他，更不敢申訴，就隻能交保護費的。這保護費一交，我們哪裏還賺錢。大家表麵對他客客氣氣的，背地裏都是罵他是王八蛋。生活本來就很難，每個人每個月就那麽幾塊錢，他還要收掉一大半。”

  秦瑜靜靜的聽著，不想，這個時候的自由市場裏，還有這樣的事存在。

  “後來，我們這來了一個顧爺。”說到這裏的時候，大姐眼中閃閃發光。

  “顧爺？”秦瑜嘀咕了一聲，第一個想到顧瑾，顧瑾也姓顧……

  “對。聽說他是從城裏下放來的改造犯，年紀大概是四十多歲，以前當過兵，後來不知什麽事，犯了錯，就下放來了。有次他來自由市場買東西的時候，鄧章在羞辱我們這的一個商戶，還毆打了一個客人。顧爺見義勇為，拔刀相助，直接將鄧章的人打得哇哇叫。”

  原來這麽大年紀，當過兵的人！

  “聽說那天晚上，顧爺直挑了鄧章的老巢，將鄧章也打得哇哇叫。鄧章安生了很久。”

  “後來顧爺進入了我們這邊，就是那家外麵看起來啥都沒有，其實裏麵什麽都有的鋪子。顧爺進入我們這市場之後，給我們提供產品，從不拔高進貨價，製定市場規則，若是有什麽問題，他會給我們解決。這段時間，我們生意都還可以，日子過得也不錯。偏偏，那個鄧章又出來了，這次鄧章比之前更囂張。打砸搶，樣樣來。”

  “我們前幾天壓根就不敢開門。聽說前天晚上，顧爺來了，將鄧章的人叫出來。惡戰了一場，鄧章那邊的人好幾個進了醫院。但是顧爺爺沒沾到便宜，說被打斷了兩根肋骨，手也斷了。顧爺這兩天沒來，大家為了保險起見，也不敢開門。顧爺說可以開的時候，我們在開。”

  大姐狠狠歎了一口氣道，“這年頭，要賺點錢真不容易。我這樣的，不是工廠工人，也不是公社的人，若是不開門，吃都沒有。”

  秦瑜也歎了一口氣，她這才開始走上賺錢的道，就這樣被掐斷了。

  “那個顧爺是住哪裏？受傷了，大家不去看望一下嗎？”秦瑜好奇的問，這樣有傳奇色彩的人，是軍人卻被下放，進入地方，製定規則，維護現在還不算合理合法區域的秩序，聽起來還蠻有英雄色彩的。

  “誰都不知道顧爺在哪。我們都沒見過顧爺。就那邊那個許柱子和顧爺有些聯係。許柱子說，顧爺低調，不想讓人知道。我們也沒多問，本就是成分有問題，若是因為這個添加汙點，那就對顧爺太不公平了。我們要保護好顧爺，希望顧爺早點好起來。我們這裏也才能早點恢複起來。”

  秦瑜也明白了。

  顧爺是大家的顧爺。

  不問不打擾，是對顧爺最大的尊重。

  秦瑜最喜歡大姐的就是這點，活得通透，該不問的，她一句都不問。她帶著口罩，和她做了這麽久生意，她從來沒說想見她的模樣，也沒問過她到底是從哪裏來。

  這是信任，更是尊重。

  “哎，王姑娘，你這背上背的是什麽東西？這麽多？看我，一直都在和你說這些，都沒讓你坐，來喝水。”

  “這裏有辣醬，還有一些酸梅飲料。現在天氣變熱，酸梅飲料，可以解渴解暑。”秦瑜回答，臉上有些悵然的道，“不過，現在怕是賣不出去了。”

  市場都關門，產品沒流通了。

  “大姐，這個很好喝。你喝點。”秦瑜將一瓶酸梅飲料遞給大姐。

  她這飲料沒有密封，一直放在養豬場後麵的地窖裏，來的時候，她用厚布條裹著，拿出來的時候，還冰冰涼涼的。

  “這怎麽好意思呢？”

  “喝唄。現在也賣不出去，估計得我們自己喝了。”秦瑜笑了笑，道，“不過沒關係，我家有一棵楊梅樹，結了很多楊梅。這個五月天裏，多少我都能做出來。”

  “你這姑娘，都發生這事了，你還笑得出來。”大姐一直愁眉不展，可見秦瑜一點事都沒有的樂觀模樣，她也笑了起來，扭開瓶子，喝了一顆酸梅汁，一入喉，她就尖叫起來，“妹子，這飲料也太好了。酸酸甜甜，吃得心裏好舒服，還特別爽口，讓人恨不得一口喝完。”

  “好喝就行。”秦瑜笑，安慰大姐，“大姐，這市場，既然已經存在，就不會長期不開門。估計也就一兩天的事。”

  上輩子也沒聽說，自由市場一直關閉的消息。

  偶爾說休市，那也就一兩天。

  “我也是這麽想的。我們都相信顧爺。”大姐重重點頭。

  “那我先回去了。”

  “別啊。把辣醬放下，把楊梅汁也放下。你這都背過來了，還要背回去？”大姐笑道。

  “這……”秦瑜覺得不好意思。

  “還和姐客氣。這些都是存貨，你都說了，這指不定一兩天就開市了。你來來回回背著不累嗎？”大姐將秦瑜兜裏裝著辣醬統統拿了出來。

  遞給秦瑜三塊錢，道，“這是定金！剩下的，等姐賣完在給你。”

  “姐，這……”

  “拿著唄。算我進你的貨。”大姐爽朗的道。

  “我上輩子一定是燒了高香，才遇到大姐你這麽好的人。”秦瑜眉眼彎彎的道。

  “小.嘴真甜。”

  “開市了！開市了！可以開市了！”外麵突然響起一陣聲音。

  大姐臉上驟是驚喜，“這好像是許柱子的聲音！可以開業了？”

  這幸福來得也太突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