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照磨所出來，趙和又跟著趙芳去領了腰牌換了衣服，這樣趙和就算成為常熟縣一個正式的衙役了。

  趙和翻看手中的腰牌，這個腰牌由木頭製成，巴掌大小，正麵寫著常熟縣正堂，反麵寫著直隸布政使司蘇州府常熟縣衙快班馬快趙滿倉。

  馬快是什麽？趙和看了看趙富貴的腰牌，他上麵寫的是步快，大概這是職務的一種。

  “大哥，這個馬快是什麽？富貴的步快又是什麽？”

  趙芳聽趙和問完笑道：“國朝初期，快班隻分馬快與步快，主要負責公文的傳送，馬快工食銀可是每年十二兩，步快才六兩哦！不過都過去二百多年，早已經物是人非，現在負責公文傳送的是鋪兵，但快班中馬快步快的說法卻沒有取消！”

  趙和聽趙芳這麽說想起來剛才鋪兵役頭周養浩對自己的態度，趕緊問道：“大哥，剛才弟弟見過其他役頭了，為啥那個鋪兵役頭對弟弟態度十分不好？弟弟記得以前並不認識這個周養浩啊？”

  “看來老周不高興了，在快班中五個役頭排位第一的就是鋪兵役頭，原本哥哥升職了，這個收稅役頭應該是周養浩接任，誰知道半路殺出個弟弟你，你說周養浩能開心嗎？不過弟弟你放心，你是二公簡拔，他周養浩就算不高興也隻能忍著，他可不敢得罪二公！”

  趙和聽趙芳這麽說才放下心來，趙和又請教了幾個問題。今天趙芳為侄子辦成了事情，心情很好，將趙和的問題詳細解答一番，趙和這才知道原來自己以前錯的多麽離譜。

  趙和以前看書看電視，總是說中國古代皇權不下縣，國家搞愚民統治，縣裏隻有衙役十幾個人等等。以前念書的時候趙和對這些話深信不疑，但隨著社會經驗的提高，趙和越來越不相信書本上的話。

  中國古代搞愚民統治不假，反正都不念書，愚些也沒什麽。但愚民不是傻子，愚民也要犯法、也要告狀、也要有人管理，趙和可不相信全縣十多萬人隻靠十幾個衙役就能統治了的。

  現在聽趙芳的解說趙和才知道，原來明代縣一級人手並不少，三班六房所負責的與後世那些局委辦也差不多，無非就是稱呼不同而已。

  比如說快班鋪兵役頭周養浩，所負責的和後世郵政局差不多。驛站役頭蔣孟公相當於後世縣賓館經理。養濟役頭鮑誌超相當於後世敬老院、孤兒院、精神病院的負責人。勸農役頭鄭躍麟相當於後世農機站、種子站、農經站等事業單位的負責人。

  至於收稅役頭趙和，他的工作職能與後世的城管、環衛、稅務稽查大隊差不多。還有一些七七八八的事業單位，比如什麽監獄、巡警、縣衙食堂、群眾藝術館、縣政府車隊等等，都歸皂班、壯班各個役頭管理。

  趙和到現在才恍然大悟，原來六房屬於國家機關，而三班衙役屬於事業單位，負責具體政務的實施。

  想到這趙和發覺自己還要負責全縣的環衛，這可不是個好活兒，掃大街通下水道誰愛幹？

  “大哥，這淨直的事情怎麽還歸小弟管理？”淨是幹淨，直是順直，淨直就是保證大街幹淨整潔、道路通暢的意思。

  趙芳聽趙和這麽問笑道：“兄弟，不要隻看咱們收稅時威風八麵，但打掃街麵時也弄得灰頭土臉！特別是上官出巡時，如果街麵打掃不幹淨，咱們可是要挨板子的！”

  趙芳說完看趙和嚇得不輕，又開解道：“不過兄弟你放心，四品以上官員出巡才需要打掃街道，反正哥哥擔任役頭這十幾年沒碰到過，至於其他時間馬馬虎虎即可，隻要縣中幾位頭頭不責罵你就萬事大吉！”

  趙和聽到後才放下心來，四品官相當於知府，整個蘇州府也就一人而已，全蘇州府十多個縣，知府大老爺總不能來偏遠的常熟縣吧！

  “大哥，那北都和南都呢？這兩處四品官可不少，難道他們每次出巡都要淨街嗎？”

  俗話說得好，在兩都，金水河裏的王八都沒有四品官多，難道這些官員出巡都要淨街不成？

  “這當然不用，京城三品官出巡才要淨街，咱們蘇州山高皇帝遠，所以巡撫大人才規定四品官出行需要淨街的！”

  “小弟知道了，還有一件請問大哥，排衙是怎麽回事？”

  趙和剛才看到那些役頭聽到排衙就麵露難色，所以趕緊趁著這個機會問一下，這個排衙到底是什麽。

  趙芳聽到排衙這兩個字也很恐懼，他說道：“排衙就是縣尊不定時傳喚縣中所有官吏到衙聽政，同時縣尊要詢問各個經承、牌頭、役頭所負責的政務情況，答不出來就要吃板子！以前的縣尊李大人每月不見得排一次衙，每次也都是走走過場，可是現在的縣尊楊大老爺不一樣，規定每月初一、十五兩次排衙，同時詢問政務十分詳細，每次都有倒黴鬼被打板子！”

  趙和聽趙芳的解說才知道，原來排衙不就是每周的例會嗎，公司老總在周一要詢問各部門工作進度，同時安排一周的工作。開例會說假話是趙和的長項，所以他到並不十分懼怕排衙。

  趙和當然不用害怕，他是名牌大學畢業，說話條理清楚。可是那些牌頭役頭基本上都不認字，讓他們說清自己負責的政務，真是有些強人所難。剛才趙芳說有倒黴鬼被打板子，其實倒黴鬼就是他自己。自從楊漣擔任新縣令後，在這一年中趙芳被打了三次板子，每次都要趴上半月才能好轉。

  所以這次調到吏房，趙芳差點要供李繼的長生牌位。六房隻有經承匯報工作即可，完全沒有二把手堂吏的事。想到自己被打的慘樣，趙芳心有餘悸的說道：“老弟，哥哥跟你說，排衙時千萬要實話實說，咱們這位縣尊大人十分喜歡微服私訪，如果發現你說的不對，那你就要倒黴了！”

  趙和可沒把趙芳的警告放在心上，現在吏房的事情結束，他也就不在坐下去，起身帶著趙富貴離開縣衙，他要去見見自己那些掃大街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