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熟縣快班是三班衙役中人數最多的一班，除了二十個正役外，還有六十三個幫役三百二十七人的白役。而這個守門的稅吏就是三百多個白役中的一個，也就是臨時工。

  這四百人中除了老大牌頭楊勇外，就數五個役頭權力最大，其中職位最好、權利最大，號稱放屁油褲襠的就是戶房役頭。

  以前的戶房役頭是趙芳，不過昨天縣中發了行文，趙芳榮升吏房堂吏，也就是縣人事局副局長。

  守門的稅吏昨天就聽說要來一個新役頭，就是不知道是誰，沒想到自己今天碰個正著。

  那稅吏趕緊將手中趙和送的十文錢重新放回趙和手中，諂媚笑道：“原來是新任役頭楊大人，小人不知道，罪該萬死！”

  趙和沒想到還沒上任就能碰到自己屬下，也笑著說道：“我不姓楊，我姓趙！既然是自己人就好辦，老哥你沒有事情嗎？帶著我在縣裏轉一轉可好！”

  上官說話自然要辦，那稅吏也不管什麽收稅了，將收稅的事情托付給守門的巡伍，帶著趙和進了城。

  常熟縣城的內部結構就是典型的明代縣城，縣衙居北而建，兩條大街在中間交叉，中間是鍾鼓樓。不過常熟縣人口眾多，所以縣裏很是繁華，大街左右都是商鋪，人來人往很熱鬧。

  趙和經過與那個稅吏閑談，知道這家夥是自己本家，也姓趙，起了一個無比富貴的名字，就叫趙富貴。

  趙富貴邊走邊為趙和介紹縣中美景，趙和看到遠處的虞山上有一棟高塔，問道：“那裏是什麽地方？”

  趙富貴趕緊說道：“大人，那裏是虞山八景之一，望海樓！站在上麵可以眺望長江，淩晨觀看日出氣勢磅礴，十分壯觀。”

  趙和聽這家夥談吐不俗，不像一個老粗，問道：“趙富貴，聽你說話有些學問，怎麽跑來當了白身？”

  趙富貴歎了口氣說道：“大人，小人小時候也曾讀書進學，可是家道中落，為了生活沒辦法隻能托了本家叔叔進快班當了一個白身！”

  “本家叔叔？你叔叔是誰？”

  “回大人，小人的叔叔就是上任役頭趙芳！”

  原來是趙芳的侄子，怪不得將城門稅收這麽好的活交給他來幹。

  “原來是自己人，這就好說了，以後跟著本官幹，不會虧待你的！”

  趙和在後世也是經過辦公室政治曆練過的，知道上一任長官走後，這些留下的枝蔓關係最是煩人，不過趙和還不能將這些人全部打發走，畢竟趙芳現在是吏房堂吏，同時趙和不知道這個趙芳什麽路數，輕易得罪人實在不智。

  所以趙和先用好話安撫趙富貴，趙富貴可沒有趙和的彎彎道，他今天還在擔心新來的役頭能不能給他小鞋穿，現在看到趙和這麽平易近人，趙富貴心中十分高興。

  趙富貴從懷中掏出一個紙包，交到趙和處，然後說道：“大人，這是小人的一點心意，提前恭祝大人上任！”

  趙和用手掂量一下，發現裏麵是銀子，大概有一兩多。沒上任就開始收受賄賂，讓趙和稍微有些不好意思。不過趙和是一個入鄉隨俗的人，如果自己不收錢豈不壞了規矩？趙和哈哈一笑，將紙包放入懷中，然後笑道：“老趙你有心了，本官記住了！”

  趙富貴聽趙和這麽說也十分高興，解說起來更加賣力。

  二人很快就來到城北的縣衙，常熟縣城依托虞山而建，縣衙就在虞山山腳，占地足有上百畝。

  趙和見過梅李鎮的鄉公所，對明代官衙有心理準備，但親眼看到縣衙真是震驚了，常熟縣衙的破舊程度又一次突破了趙和的底線。

  常熟縣衙門前建有兩個亭子，門前是一個譙樓，正門足有五米高，離遠看氣勢恢宏雄偉，不過等走近一看完全不是這麽回事。

  麵前申明、旌善二亭破敗不堪，亭子的天棚早已經沒了，隻剩六個亭柱支撐一個骨架立在那裏。

  縣衙前的譙樓倒還完整，隻是上麵的繪畫斑駁不清，油漆早已經掉了，露出木材的本色。

  縣衙的正門也是這個樣子，門口兩個獅子門當早已經看不出形狀，隻能從底座精致的雕花，才能看出來當年精湛的做工。

  正門上一牌黑色牌匾，上麵寫著常熟縣衙四個紅色大字，不過這四個字經過歲月洗禮，紅漆早已經掉光，紅色大字完全成為灰色。

  趙和來到縣衙門口，剛要邁步進去，趙富貴上前趕緊拉住趙和，低聲說道：“大人，這譙樓可不是咱們走的，咱們隻能走角門！”

  趙富貴拉著趙和，繞過正門來到邊上的角門，這裏有兩個衙役把守，他們看到趙富貴來了，笑道：“老趙，你不在城門發財怎麽回來了？”

  趙富貴在趙和麵前低三下四，但在這兩個衙役麵前可不一樣，趙富貴瞪眼說道：“怎麽？趙爺幹什麽還要你們管？”說完趙富貴拉著趙和走進縣衙。

  那兩個衙役是幫役，身份比趙富貴高，但他們知道趙富貴的叔叔升任吏房堂吏，所以不敢得罪趙富貴，連趙和是誰問都沒問，就將二人放了進去。

  進入縣衙後就是一個小廟，不過趙和隻能看到廟的側麵，至於是什麽廟看不清。

  趙富貴發現趙和在看那個小廟，趕緊拉著趙和說道：“大人，那裏還是不要去的好，陰森森怪嚇人的！”

  趙和不知道那個小廟是土地廟，明代土地廟建於縣衙內部，當然不是拜祭土地的，而是展覽貪官人皮的。

  朱元璋最恨貪官汙吏，所以在官衙裏麵建有土地廟，如有官員貪腐，直接在土地廟扒皮，然後填上稻草在土地廟展覽，以儆效尤。

  雖然這項政策在朱元璋死後就被廢除，但土地廟曆來是縣衙中最為恐怖的地方，沒什麽事是沒人去那個地方參觀的。

  趙和不知道情況，聽趙富貴這麽說也就不去看了。轉過土地廟就是一排房子，這裏人很多，大部分都和趙富貴差不多，身穿灰布衣服，頭戴一頂白帽子，少部分身穿黑色衣服，頭上戴一頂藍帽子。

  這裏的人與趙富貴很熟，看到他來紛紛打招呼，趙富貴也一一回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