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安頓了暴風，便隻剩下銀鎧傀儡——李業和袁開。

  袁開看著銀鎧傀儡，誠摯拜謝道：“李業師兄在上，袁開代赤發師兄謝過李業師兄大恩！”

  李業不等袁開拜下，便將袁開一把扶住，溫和道：“師弟請起，都是一家人，何必說這種話？況且若是沒有赤發兄，我早已進了人家肚子，更談不上後來的快意恩仇。事不宜遲，我現在便傳你陣法和傀儡之道！”

  李業與袁開相對而坐，緩緩道：

  “陣者，勢也，以萬物為兵，引靈而成勢，奪天地之造化，定一隅之乾坤。布置陣勢，有如盤中落子，需交相呼應方有所利，因其所用不同，又可分為殺陣、困陣、迷陣、靈陣和氣運之陣。而傀儡之術，乃是將數種陣法集於傀儡之體內，聯合作用，所以，要學傀儡術，必須先學陣法。陣法的根本在於數術之運用，數術博大精深，又分宏觀和微觀……”

  李業旁征博引，深思細講，盡量用最簡單的語言解釋玄奧的道理，毫無保留向袁開傳授一生所學，不時以地為紙邊比劃邊講解，袁開認真聆聽，好似發現了新大陸般，充滿了求知欲和探索欲。二人不眠不休，一個認真講，一個認真聽，見袁開沉醉於陣法之道，銀鎧傀儡老懷大慰，恨不能將一生所學一股腦塞入袁開的腦中。

  地下不知歲月，袁開苦思冥想，終於將一套最基礎的小型聚靈陣刻畫在地上，頂著一雙大大的黑眼圈，小心翼翼問道：“師兄，你看我這聚靈陣畫的如何？”

  李業點了點頭，道：“雖是照貓畫虎，但也算不錯了！”

  得李業首肯，袁開喜形於色，美滋滋道：“看來我袁開真的是天才，無論多難都能一學就會！”

  “哼！少要沾沾自喜，當知你我生而為人，既無尖牙利爪，又無硬角羽翼，僥幸存活於萬族之中，靠的便是學習能力稍好一些，你小小年紀，卻如此自滿，怎能成得大器？”

  李業雖感歎於袁開悟性驚人，但不知是怎麽回事，就是看不慣他得意，時刻端著一盆“涼水”等著，尋機果斷當頭澆下，搞的李業自己都暗自奇怪：難道我魂魄寄居於傀儡之身太久，變得小肚雞腸了？

  其實也不怪李業，實在是袁開自帶一股“欠揍”的氣質，細數起來，袁開最親的人之中，每人都曾至少修理過袁開一頓的，就連生性善良的靈兒妹妹，也曾把袁開點成一具僵屍，更遑論別人了。李業若是知道袁開的光輝過往，恐怕還要埋怨自己對袁開不夠“親熱”了！

  不知過了多少時日，赤發大仙好好的安息之所，被一傀儡一少年畫滿了基礎陣法，其中還多有塗改之處，牆上地上被折騰得亂七八糟，成功破壞了赤發大仙墳幕裏古樸的風水。而袁開也終於算是在陣法之道上入了門，於傀儡術也有了一定的理解。

  “師弟，當年赤發兄雖為千裏之王，但一則此地陣法之道不興，二則此地畢竟是貧瘠之地，所以能找到的陣法和傀儡術典籍不多，且俱非上品。所以，愚兄所學尚極粗淺，除了一些相對高深的陣法，如今已大多傳授於你，剩下的就得靠你自己悟了。”李業向袁開講清最後一個基本陣法，歎息道。

  袁開抓住李業的

  傀儡手臂，感動得眼圈泛紅，道：“師兄乃是無師而自學，又能將玄奧的道以簡單的語言講明，豈是那些大教悉心培養之輩可比？”

  袁開所言雖也有寬慰之意，但也絕無虛妄，須知陣法之道本就深奧至極，一萬個修士之中也難出一個陣師，而陣師之中全靠自學成才的更是萬中無一，如此說來，李業在陣法之道上實是天才中的天才。隻怪李業命途多舛，否則必成一代陣法巨擎。

  “師兄，修士有境界之分，陣師有沒有境界之分？”袁開支著腦袋，好奇問道。

  “當然有，陣師按所能布置陣法之威力幾何，可分為一至三階陣師，上麵還有陣法宗師、陣法大宗師和陣法聖師”李業答道。

  “師兄你是幾階陣師？”袁開認真問道。

  李業被問到癢處，下意識的手撚胡須，可惜傀儡之身哪有什麽胡須，自然是撚了個空，為免尷尬，李業又裝作是摸下巴，故作淡然道：“這地宮能運轉千年，靠的便是一套宗師級大陣，你說我是幾階？”

  “哇！”袁開嘴張的能塞下個桃子，驚呼道：“陣法宗師？師兄你好厲害！那你看我算是幾階陣師？”

  “你？光畫陣圖有個屁用，還得能確實布陣才行，所以你現在隻能算是陣法愛好者！”李業揶揄道。

  袁開自覺已是學富五車，卻受到了李業無情的刺激，當下就要親自布個絕世大陣給李業看看，李業正中下懷，將袁開帶到一處全是陣法材料的密室，又到藏書庫給袁開找來兩本介紹材料性質的書籍，便坐在密室門口，看著袁開施為。

  袁開看了看李業，欲言又止，李業伸出兩個指頭，淡淡道：“一、小和尚很好，正遨遊在書籍的海洋之中；二、我不會再指點於你，布什麽陣法全看你自己的本事！”

  袁開撇嘴：“切，用你指點麽？”

  袁開打定了“一鳴驚傀儡”的主意，先搖頭晃腦地活動活動困倦的身體，閉目在腦中構思了片刻，然後就找來一大推布陣材料，在地上比比劃劃，時而擺上幾塊陣石，時而又擺上一顆妖丹，忙活得不亦樂乎。

  李業就如真傀儡一般，不言不動，盯著袁開，若不是眼睛銀光忽明忽暗，真如富人門口的大石獅子無異了。

  “咣！”一聲震天價巨響，烏煙瘴氣、石屑亂飛，袁開被炸得頭發根根炸立、滿麵石粉的跑出爆炸現場，作痛心疾首狀。

  李業不發一言，隻盯著袁開看，袁開被看得惱羞成怒，冷哼一聲，繼續進去布陣。

  “咣！”又聲巨響，袁開狼狽跑出石室，著裝極其暴露……

  “咣——肉——叮”，一塊陣石被炸飛起來，劃著弧線，正好砸在李業的腦袋上，李業暴起，給袁開腦袋上也來了重重一巴掌……

  無數聲巨響之後，袁開小心翼翼地放上最後一塊陣石，趕忙捂頭裸奔。嗯，也不算全裸，袁開的腰上還有一圈分不清顏色的破布條，布條上墜著個儲物袋，與那什麽條狀多餘之物一同晃晃悠悠……

  袁開邁開兩條灰黑色大腿跑出幾步，熟悉的巨響並未如期而至。袁開蒙著臉扭頭觀瞧，隻見剛才布的陣法還好好趴在地上，表麵時有白光流動，袁開大喜

  ，馬上不複鵪鶉模樣，抬頭挺胸，作出一副寂寞高手模樣，眼睛看天，淡然道：“想我袁開天姿卓絕，怎會被一個小小的陣法難住？”

  袁開就等李業誇讚自己幾句，可等了半天，也沒聽到李業搭話，終於心癢難耐，問道：“李業師兄覺得我布的陣法如何啊？”

  “挺好！”

  “那用我新布的大陣對付暴風怎麽樣？”袁開眼含期待和惡趣味之色，奸笑問道。

  “可以！”李業惜字如金。

  得李業首肯，袁開說幹就幹，卻還是重新布陣，而是從儲物袋中取出黑刀，切豆腐一般把陣法連同下麵的石地一起切割開來，舉著輕輕放到暴風所在密室的入口，才輕輕拍了拍手，狀極得意的倒頭便睡。

  李業看著被袁開折騰得一片狼籍的石室，搖了搖頭，開始平整地麵、打掃衛生，暗暗後悔不應由著袁開破壞墳墓風水，又想到赤發兄無有子嗣，與袁開和暴風是一家子，袁開這也算是自發敗家。

  袁開也不知多少天沒有睡覺，這一睡當真是天昏地暗、雷打不覺，過了十多個時辰，袁開才從睡夢中醒來，隻覺神清氣爽，伸了個懶腰，隻見石室中已不複之前肮髒模樣，但袁開與李業的陣法塗鴉卻被完整保存，給死氣沉沉的地宮之中平添了幾分生氣。

  袁開從儲物袋中拿出一套舊衣換上，感歎一句“修煉真是費衣服”，走到李業身旁坐下，與李業有一搭無一搭的聊天。有感於李業為幫赤發大仙等待傳人，將魂魄寄居於傀儡之身，袁開心中對李業懷有大敬意，言語間終於規矩許多。

  當袁開狀似隨意問及李業今後有何打算，李業忽然沉默下來，良久才道：“魂魄寄居於傀儡之身，看似得到了永生，實際上卻是將自己關在了冰冷牢籠之中，不知疼痛困倦，不辨酸甜苦辣，我累了！”

  李業話音剛落，袁開已跳起來道：“李業師兄，我赤發師兄大仇未報，你便想魂歸天外，忒也無義了，有何麵目去見我師兄？”

  “……”

  見李業盯著自己，不說話，袁開又氣又急，惱怒道：“你的命是我師兄救的，也是我師兄含辛茹苦把你養大，你難道不懂報恩麽？你如果一定要死，那便死吧，算我師兄看錯你了！”說完，袁開渾身顫抖，眼淚橫流，扭頭看向牆角。

  李業定定的看著袁開，忽然大笑道：“傻孩子，看把你嚇的，逗你玩呢！放心吧，我怎也要護你和暴風一段時間才放心的！”

  袁開破涕為笑，罵道：“幾千歲的人了，還沒大沒小！”心中歡喜，便又坐下與李業胡扯了。

  袁開性情開朗，又很有些沒大沒小的勁，嘻皮笑臉，沒皮沒臉，李業不時發出爽朗的大笑……

  二人正自其樂融融，忽然響起“咚咚咚”的沉悶砸門聲，接著傳來暴風有氣無力的聲音：“李業師叔，你在嗎？快開門呀！”

  李業大喜，看來暴風已成功接受傳承，剛想施法給暴風開門，袁開連忙止住李業的動作，豎指於嘴示意李業噤聲，躡手躡腳跑到密室門前，快速檢查了一番自己布置的“大殺陣”，確認沒什麽問題後，才示意李業開門，瞪大眼睛，等著看自己的殺陣威力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