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正各自黯然神傷之際，老頭子的屋門忽然打開，從裏麵傳來聲音：“袁開，你進來！”

  袁開聽到，躊躇了一下，還是邁步走向老頭子的屋子。

  事實上，雖然在袁開心中，老頭子既是師父，更是父親，對老頭子一直既崇敬又親切，但他確實非常不願意進老頭子的屋子。袁開到現在還清楚記得自己四五歲時跑入老頭子屋子裏所感受到的無處不在的壓力和深入骨髓的恐懼。可是，不管袁開如何仔細尋找，都不知壓力和恐懼來自於何處，怎麽看老頭子的房間和自己的房間也是一般無二的樣子。

  後來袁開好奇心作祟，又進去過兩次，隻是隨著自己修為日益精進，壓力和恐懼不但沒有得到緩解，反而越發濃鬱，所以袁開對老頭子的屋子也越發敬而遠之，真不明白老頭子為什麽要每天生活在這樣的屋子裏。今天老頭子主動開口叫他進去，雖然心中發怵，可也隻能硬著頭皮闖一闖了。

  等袁開邁過門坎，隻見屋中與以往一般無二，簡簡單單，老頭子盤腿坐在榻上。雖門外秋高氣爽，門內卻陰森恐怖。袁開暗運真氣，又深吸了兩口氣，咬牙向老頭子榻前走去。

  等袁開步履蹣跚地來在榻前，已是氣喘籲籲、大汗淋漓。

  老頭子不同以往，表情嚴肅，示意袁開坐在榻前，袁開依言就勢盤腿坐在了榻前，仰頭看向老頭子。

  老頭子盯著袁開的眼睛，道：“小開，你與暴風留鎮一行，有何感受？”

  袁開凝視想了想，先向老頭子低頭拜過，道：“師尊在上，弟子有一事不明，請師尊教我！”

  “你說！”

  袁開斟酌了一下語言，緩緩道：“弟子與暴風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了凡名為大師、實為大賊，所作所為倒行逆施、惡貫滿盈，如此敗類，是否該殺？”

  老頭子答道：“該殺！”

  袁開繼續問道：“我與暴風路見不平、為民除害，是否有錯？”

  老頭子答：“沒錯！”

  袁開怒問：“既然了凡該殺，那為何我們拚卻性命為百姓除此奸賊，百姓卻將我們視若惡魔？”

  老頭子並未直接回答袁開這個問題，而是眼眉低垂，徐徐道：“你有所不知，陸離帶你離開後，所餘三大金剛繼續登壇“講法”，指你與暴風定為逃離地獄的惡魔，追祀了凡為善渡菩薩，已死的五大金剛為護法羅漢；而張小靜雖是無心之失，又自殺當場，但其罪不可恕，遂綁屍體於柱上，當眾梟首，人頭懸掛於雲門寺前。如此，百姓歡呼雀躍，跪地請求三大金剛繼承了凡遺誌，傳法留鎮……”

  袁開越聽越是氣憤，猛然喊道：“別說啦！別再說啦！”，跪伏在地上，痛苦流涕。

  袁開大哭了有一柱香的時間，才慢慢止住悲聲，複又坐下，哽咽道：“弟子一時失態，請師尊恕罪。”

  老頭子問道：“你如今可明白何為舉世皆敵？”

  袁開答道：“弟子明白了。”

  老頭子搖頭道：“不，你隻是自以為明白，其實還不夠明白，若是以後遇到如留鎮般事件，你可願再次挺身而出

  ，為民除害？”

  袁開忽然沉默下來，猶豫了許久，終於眼神堅定，斬釘截鐵道：“弟子就算為全天下唾棄，也定會拔刀除害！”

  老頭子長歎了口氣，閉目半晌，才道：“你如今造化元道已至第二重，當加緊修煉，力爭早日成為衍流期修士！”

  “弟子明白”袁開點頭道。

  袁開直到很多年以後，才明白老頭子為何最後會長歎了一口氣，也真正明白了何為舉世皆敵

  ……

  袁開和暴風雖傷勢不輕，但是在陸離的悉心治療下，再加上二小身體皮實，不過十來天就已都恢複如初。而且在養傷期間，二小並未耽擱修煉，本來暴風還想以腿骨骨折為由逃避一下，可被陸離一句“腿上有傷可以練胳膊”為由給懟了回去，單練胳膊更難受，最後隻得百般哀求，以金雞獨立之態開始修煉。

  袁開照舊由四位兄姐輪流操練，輪到陸離時，陸離有教無類，同時監督二小修煉而不出紕漏，雖過程痛苦，可經過一聲生死大戰，又被合理操練沉澱之後，二小的戰鬥力都得到顯著提升，假使再與八大金剛作戰，當不致如此狼狽。

  等袁開傷勢徹底痊愈，心眼就又開始活泛了，茶餘飯後就開始有意識的頻頻向呂良大獻殷勤。呂良對袁開的小九九心知肚明，想到留鎮一行對袁開打擊頗大，所以很善解人意地主動提出近期要再檢驗一下袁開的追風步法進步幾何。

  袁開自是喜出望外，卻沒想到自己的所作所為早被暴風冷眼旁觀。暴風雖不明就裏，可也知必定有鬼。所以，暴風又開始天真爛漫大肆賣萌，要與小師叔比比速度。

  如今暴風加入了大家庭，輩分最低，加上它長的呆萌可愛又會來事，成功得到除袁開以外諸位長輩喜愛，所以暴風一求，眾長輩就應允了，全然不顧袁開噴火的眼神。

  夜，屋中，袁開橫眉立目，怒視暴風，斥道：“暴風！你是跟屁蟲轉世麽？怎麽哪都有你？”

  暴風滿不在乎答道：“小師叔，你身為長輩，要有風度，何必與我一個晚輩一般見識！”

  袁開冷哼一聲：“哼！那麽我命令你，明天老老實實隨我大哥修煉，我不想看見你！”

  暴風吭吭哧哧笑道：“師爺和師叔們都同意讓我明天跟你比比速度，你不服氣找他們去啊，跟師侄較什麽勁？”看見袁開為難的神色，又揶揄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我盯你好久了，你也無需在我麵前裝樣兒！”

  二小話不投機半句多，傷勢剛剛恢複，又在屋內上演了全武行。

  ……

  次日，袁開頂著個熊貓眼，暴風歪著脖子，二小相距一丈遠，站在了呂良麵前。

  呂良不以為意，直接下令二小以最快速度向石門鎮進發。

  袁開的追風步法久經考驗，已至爐火純青之地，撒丫子玩命狂奔，力圖盡快甩開暴風。暴風不甘示弱，化為圓滾滾的雷球，跟在袁開後麵緊追不舍。袁開卯足力氣，就是拉不開距離，不知不覺路程過半。

  袁開心中焦急，眼珠一轉，故意裝出一副精疲力竭的樣子，喘著粗氣放慢

  速度，沒想到暴風簡直就是袁開肚子裏的蛔蟲，袁開的算計一出便被識破，袁開慢，暴風也慢，一直就這麽不遠不近的跟著。

  袁開心知今日是無法善了了，猛然掉頭衝向雷球，大吼著與暴風戰在一處……半晌，袁開傷痕累累、怒氣衝衝繼續前進，暴風也傷痕累累、喜笑顏開在後麵跟著，一路直奔風靈兒家小院所在。

  袁開到了小院門前，也不管暴風跟著，輕輕敲門。因為袁開來的次數多了，敲門也敲出了獨特的韻味，所以風靈兒聽到敲門聲，就甜笑著跑出來給袁開開門。

  風靈兒跑到院門前，邊開門邊喜道：“袁開哥哥，你打敗那個小胖混帳啦？”

  話音剛落，袁開麵色一黑。暴風站在袁開身後，將風靈兒的話聽了個清清楚楚，大圓臉也是一黑。

  風靈兒打開院門，就見袁開灰頭土臉、鼻青臉腫站在門前。袁開來找風靈兒的時候，會經常有不同的形像，所以風靈兒並不驚訝，直到袁開身後轉出了一個頭戴鬥笠的小矮胖子，風靈兒才不自覺地捂住了小嘴。

  隻見這小矮胖子摘下頭上鬥笠，露出黑白相間、鼻青臉腫的大圓腦袋，向風靈兒天真一笑，奶聲奶氣道：“想來姐姐對我是有什麽誤會吧！”

  風靈兒先是一驚，接著又是尷尬，吃吃的不知道要說些什麽，袁開見風靈兒發窘，解圍道：“它叫暴風，我們也算不打不相識。”扭頭看向暴風續道：“行了，接下來你自己去玩吧，不要打擾我們！”

  暴風眼珠轉了轉，笑道：“小師叔，咱們一起玩啊，否則我獨自一熊能去哪裏呢？”

  袁開也笑了，從門外撿起一根小木棍遞給風靈兒，道：“也是呢！靈兒妹妹，你看它裝模作樣，其實是滿肚子壞水，現在更是要阻止我倆單獨相處，你說可惡不可惡？”

  風靈兒也看明白了，這熊貓就是想給自己與袁開哥哥搗亂，是可忍孰不可忍！風靈兒接過小木棍，挽了個劍花，隻等袁開一聲令下，就要教訓教訓這個倒黴孩子。

  暴風眼見風靈兒長的豆芽菜一般，手裏又隻是拿著一根普通木棍，哪裏會當回事，仰天笑道：“小師叔啊小師叔，你也是病急亂投醫，找了個小丫頭片子就能對付我嗎？哈哈哈，真是幼稚！”

  風靈兒早已起了同仇敵愾之心，又聽暴風如此說自己的袁開哥哥，哪裏還會客氣，揮舞小木棍打向暴風。

  袁開沒想到風靈兒如此急迫，擔心她有失，趕緊跳上去助戰。

  結果袁開還沒使幾招，暴風就已連連中棍，嗷嗷叫著被風靈兒點成了木頭熊，直挺挺栽倒在地。暴風還從未吃過這種暴虧，嘴巴開闔就想大聲咒罵，風靈兒看也不看，抖手甩出木棍，小木棍淩空飛渡，棍梢點在暴風下巴上，暴風到嘴的髒話又咽回了肚子裏自行消化了。

  袁開保持著出拳的姿勢，看看目瞪口呆的暴風，又看看雲淡風輕的風靈兒，僵硬的收回拳架，抹了把額頭冷汗，暗歎“靈兒妹妹好猛！”

  袁開和風靈兒開開心心、旁若無人奔向小樹林，度過愉快的一天，隻留暴風獨自躺在院門前扮演死屍，好不淒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