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突然冒出這個想法，琳瓏側目看向旁邊一路上不停拌嘴的倆人。

  葉翕音此刻站在一處突出的矮峰處，正安靜遠眺欣賞壯觀雪景，琳珈卻突然竄上她身邊的一棵樹，搖下枝頭的積雪落了葉翕音一頭一身。

  葉翕音拍去身上的雪，仰起臉無語瞥了琳珈一眼，似是極不願搭理琳珈這種無聊之舉。

  琳珈卻對葉翕音的態度渾不在意，仍伺機捉弄她，似乎很喜歡看她著惱的樣子。倆人這樣的互動，看在琳瓏眼裏，儼然一副郎有情妾無意的小兒女相處情態。

  琳瓏不自覺皺緊了娥眉。

  “啊！”葉翕音突然低呼一聲，抬手蒙住了眼睛。臉上身上落滿了雪渣滓。

  在樹上上躥下跳跟猴子似得的琳珈，見自己這次鬧的有點過分，趕緊跳下來，走到葉翕音麵前，替她拍頭上和身上的雪。

  琳瓏趕至近前，一把推開琳珈，蹙眉瞪著他“你幹什麽！弄小音身上這麽多雪，雪水化了鑽進衣裳裏多冷啊，還不快把車上的手爐取來！”

  琳瓏邊斥琳珈邊掏出自己的繡帕，小心翼翼地替葉翕音撣去身上的雪。

  琳珈很快取了手爐回來，將手爐塞進葉翕音懷裏的時候，見她發鬢上的雪已經開始融化了，擔心弄濕了她的頭發，便伸手去拂葉翕音的額角。

  可是琳珈的手剛碰觸到葉翕音的額角，葉翕音突然叫了一聲，用手死死捂住額角的位置，臉色瞬間蒼白。

  琳瓏一見就急了，用力狠推了琳珈一把，高聲斥道“你做什麽下手這樣重，你當小音是你們戲班子裏的女孩兒摔打慣了的？”

  “像小音這般嬌柔的女子，你不懂疼惜就算了，居然還下重手，你給我滾遠些，再招惹小音，看我不褪你一層皮！”

  琳珈被罵愣了。

  他長這麽大，還頭回被琳瓏這麽凶過。

  看著琳瓏給葉翕音輕輕擦拭臉頰那小心翼翼的樣子，琳珈突然有種自己是撿來的，葉翕音才是琳瓏親妹子的錯覺。

  “小音，先把手放下來，我替你擦擦……哎呀，這……這都出血啦！”

  琳瓏看見葉翕音滲出血絲的額頭，登時也急白了臉，用自己的帕子趕緊替葉翕音將出血的地方壓住，回頭狠狠瞪向琳珈“等著我先照顧好小音，回頭再跟你算賬！”

  聽說葉翕音額角出血了，琳珈也急了，縱身躍至葉翕音身前，彎下腰仔細查看，緊張問道“我剛才真沒用力，傷著哪兒了，給我瞧瞧……”

  琳珈說著話就要用手去掀琳瓏的手帕，卻被琳瓏狠狠拍在手背上，繡目一瞪“給我滾遠些，信不信我現在就抽你！”

  琳珈呡了呡唇，緊皺眉頭“我剛才真沒用力，誰曉得這隻小兔子跟紙糊的似得，這麽弱不禁風！”

  “你還敢說……”

  “琳姐姐”葉翕音開口勸住氣紅了眼的琳瓏，抬手自己按住墊在額角的帕子“不怪琳珈，這口子是昨日在家裏不小心傷的。”

  琳瓏雖聞此言，可眼裏的擔憂卻沒減半分，小心挪開帕子看了看，見那口子已經不再流血了，才鬆了口氣。

  轉身對琳珈道“快把車趕過來，小音額角這傷口若是受了凍可了不得，咱們還是早些回去吧。”

  琳珈聞言就要去駕車，葉翕音卻眷戀地望向眼前如畫般的千山暮雪，神情間很有些舍不得離開。

  葉翕音今日沒來由的心情有些鬱鬱，頭一回不想回胭脂作坊，隻想在這樣空曠的地方安靜待會兒。

  看出葉翕音不願回去，琳珈對二人道“好不容易來一趟，這麽回去太可惜了。我知道這山裏有家酒肆，春夏秋三季時入山中遊玩的客人常去哪裏歇腳，生意很興隆。”

  “隻是不知大雪封山後酒肆還開不開，不如我帶你們去哪兒看看，若是酒肆還開著，咱們可邊飲酒邊賞雪，也很愜意！”

  琳瓏也看出了葉翕音的心思，立刻點頭允了，三人回到車上，琳珈駕車帶著葉翕音和琳瓏趕往山中酒肆。

  以前跟幾個戲班子裏的角兒同來喝過幾次酒，琳珈對去酒坊的路很熟，駕車轉過兩個山峰，很快就到了。

  琳珈把車子駕入柵欄圍的小院子裏，聽見聲音的老板娘立刻從茅草屋子裏趕了出來。

  老板娘是個三十大幾的矮胖婦人，常年在山裏的生活，膚色黝黑而健康，身上裹著厚厚的皮襖子，整個人顯得特別樸實熱情。

  葉翕音對這老板娘的印象很好，而且奇怪的是，葉翕音居然嗅到她身上有種讓她似曾聞過的氣味，隻是她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裏聞到過。

  也許是老板娘長居深山，身上有山中草藥的氣息。葉翕音不及多想，隨著老板娘進入了酒肆，發現茅草搭的小酒坊裏居然沒一個客人。

  大約是今日實在太冷了，沒人肯上山來賞雪景吧。

  老板娘利落地擦幹淨臨窗的一張木桌，對幾人笑道“實在對不住幾位客官，小店的酒全賣光了，大雪封路，下山買酒不便，幾位隻能喝粗茶暖身子嘍！”

  說話時，老板娘順帶把燃著木塊的火盆子端了過來，安置在葉翕音和琳瓏的腳邊。

  琳瓏笑道“不礙事，我們帶著有酒肉，隻勞煩大姐多添些柴火便是！”琳瓏說話的時候，琳珈已經提著車上的醬驢肉和酒折了回來。

  老板娘爽落地笑了，轉身出去抱了一大捆木頭回來“今日沒別的客人，木頭山裏多得是，可著你們燒就是，有啥需要的去喊我一聲。”說完就轉身出去了。

  琳瓏替三人倒上了酒，葉翕音側目望向窗外。

  這小酒肆雖然簡陋，可挑選的位置卻極好。

  從撐開的木窗眺去，無遮無攔的一片水墨山景，葉翕音呷了一口酒，心中卻莫名想起一句渺萬裏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隻影向誰去？

  葉翕音突然又想起昨晚那個奇怪的夢，不覺擰起眉心，端起酒碗就灌了一口。

  坐在對麵的琳珈卻無心賞雪景，看著葉翕音一口接一口地隻顧灌酒，不覺也跟著皺緊眉，忍不住擔心地問了句“還疼麽？”

  一句話問出口，坐在對麵的葉翕音尚沒什麽反應，琳珈自己倒先紅了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