徘徊妝罷後，迤邐綺櫳開。日靜披雲卷，衣香覆羽杯。——葉小鸞《返生香》

  次日清晨景辰和葉翕音皆未用早飯，隻梳洗更衣後便出門去了。

  大胤立國至今已有二百餘年，連白發老叟都沒經曆過戰亂之苦，國泰民安的朝代，商業便最容易呈現繁榮盛況，百姓平日的閑暇消遣與生活亦息息相關。

  晨起，開門早的除了早點鋪子之外，一些茶樓也開張的格外早。

  有些喜好喝茶又有錢有閑的富賈鄉紳，清晨由家裏出來，通常都不去早點鋪子用早飯，而是直奔平日習慣喝茶聽書的茶館。

  或賞茶博士幾文小錢，或令隨身的侍兒往街上買各色早點送進茶館裏，便可一邊吃早飯，一邊喝茶，還能順帶聽段評書，實乃愜意之事。

  不過像逍遙居這種，在整個烏峰縣都數得上名號的大茶樓，通常不會這麽早營業，不過因這幾日景辰特別囑咐過，姚湶便囑咐前堂的大掌事鄰近辰末就開門做生意。

  為了方便照顧葉翕音，今日隨著二人出行的除了衛小海，還特地帶上了紅竺。

  時節已鄰近冬至，東邯州雖然地處溫和適宜的區域，也已經到了一年當中最冷的時節，因此，葉翕音出門的時候，紅竺還特地為她另備了個衣包，以防變天受寒。

  進入逍遙居，景辰和葉翕音依舊去了那個預留的大雅間。

  雅間裏燃著碩大的紅銅大暖爐，烘地整間屋子熱乎乎的。

  紅竺伺候葉翕音進內室換去了外麵的厚衣。

  再出來時，葉翕音身上便隻穿了件木蘭青的雙繡海棠錦裙，外麵罩著件玉色的刻繡梅花紋琵琶襟夾棉小坎肩，掐絲盤扣的領口裹著白皙纖細的脖子，領子邊上滾雪絨一般的獺兔毛，襯地葉翕音玉人一般水靈剔透。

  景辰的眸光在葉翕音身上頓了頓，麵上雖與尋常無異，幽深的眸底卻有不易察覺的驚豔一閃而逝。

  再過一個多月，葉翕音就要過十五歲生辰了，景辰與她定親也已近大半年。

  不知民間傳聞的女大十八變這種說法是不是真的，可是在景辰看來，他卻是親眼目睹這半年來，葉翕音一點點地蛻變，直至今日這般嬌婉動人的模樣。

  當初見葉翕音第一麵時，景辰對她的印象不過是個衣著寒酸，毫不起眼的平民女子。

  不過短短半年，今日的葉翕音，在景辰看來，即便與京城鄴寧那些侯門貴女在一處，以她清婉淑寧的外貌氣質，再配以廣博的學識，就是那些自詡書香門第出身的侯門閨秀，與她相比也遠遠不及。

  這麽一想，景辰心裏罕有地生出幾分得意。

  他的女人，理當這般驚才出塵！

  葉翕音在景辰身邊坐下，見餐桌上已擺了各色點心，仍是與前幾次不重的樣式。

  再側目看向身邊的景辰，卻見他不光沒動筷子，連麵前的茶盅都沒碰，眼神有些渙，似在想什麽心事。

  不過葉翕音細致地發現，此刻的景辰，臉上竟有幾分暗自得意的神態。

  這個發現，相對於見慣了景辰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葉翕音而言，簡直堪比晴天白日，突然被一百兩金子砸中的驚詫更甚。

  “想什麽呢？好像很開心”葉翕音忍不住稍稍湊近景辰問道。

  “嗯？沒什麽”

  景辰回過神，見葉翕音蓮萼般的玉顏挨得如此近，很想捏住那個尖俏小巧的下巴親一下。

  葉翕音彎著眉眼淺淺一笑“我看你想的入神，連茶水都忘了喝，好像很開心，是想起什麽高興的事了嗎？”說話時，用筷子夾起一塊玫瑰酥咬了一口。

  “嗯，剛才的確想了一些很開心的事”景辰說話時，眸光在葉翕音麵上一掃，伸手拿了她手裏那塊玫瑰酥吃起來。

  今日的餐桌，姚老板很細致地特地設在了大軒窗前。

  麵前的雕花窗格打開著，葉翕音喝了口芝麻酥酪，再抬頭時，見穿著素布長衫的說書先生，已經端坐在了長條大書案前。

  驚堂木“啪”地一聲響，說書先生帶著有自家腔調的嗓音，開口便道“上回書說道，穆桂英……”

  《楊門女將》這部書，是葉翕音前世很喜歡的一部話本子，不過此番修改成評書，她卻對原著做了很大的改動。

  書中除保留了精彩的女子帶兵打仗的風采之外，還添加了許多女性日常閨中的細節意趣。

  葉翕音原本以為這樣情節的改動，女子會比較喜歡聽，相對男子而言，吸引力就會弱許多。

  可她在現場卻意外發現，書場中那些原本正在吃早點的男茶客們，竟然也聽得很有滋味。

  她甚至聽見隔壁雅間敞開的窗格裏，三兩男客之間，還饒有興致地議論楊家女眷閨閣中的有趣瑣事，並與自家娘子作對比。

  葉翕音忍不住側眸看向身側的景辰，笑問“世間的須眉男兒不是對金戈鐵馬，快意恩仇更感興趣麽？怎麽對女兒閨閣中事也如此津津樂道？”

  景辰此時的注意力也同樣在中央戲台的說書先生身上，聽葉翕音詢問，隻淡淡道“金戈鐵馬，身為男兒似乎確有些興致。至於閨閣趣事……這方麵我沒經驗，所以無法回答你的問題。”

  景辰話音剛落，就聽身後的紅竺和衛小海憋不住笑出聲。

  今日出來本就是為聽書，因而紅竺和衛小海也特地賞了座，雅間內並無外人，氛圍比較輕鬆愉悅，並沒像府中那般嚴苛的規矩。

  聽見笑聲，葉翕音轉回頭看向紅竺“你笑什麽？居然敢笑景辰，莫不是你曉得這其中緣故？”

  紅竺自然聽出葉翕音是在跟她說玩笑，也不緊張，但笑道“奴婢雖不是須眉男子，但對這其中的玄機也大約猜到了幾分。”

  葉翕音聞言，饒有興致道“好啊，那你說來聽聽。”

  景辰此刻也轉過臉，接著葉翕音的話繼續道“你既敢笑本少爺，是要說出個理由來。若說的好，就把這碟栗子糕賞你；若說的不好，罰你把這幾碟點心全吃了！”

  平日在府中，難得見景辰參與葉翕音和衛小海，紅竺等人的玩笑。此時聽他居然也開了尊口，連葉翕音和衛小海也都來了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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