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翕音帶著古籍譯本剛離開，衛小海跟著就走了進來。

  見景辰仍坐在書桌前，衛小海一掃平日嬉皮的性子，緊皺眉頭問“少爺是打算跟葉姑娘言明身份了？”

  景辰低垂的眸落在眼前的茶盞上，上麵尚存著葉翕音剛才殘留的唇印。

  修長手指輕撫過杯沿的印跡，景辰沉聲道“鐵淩來過了，說莫西那邊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年後，我會親自過去一趟，查看那邊幾個督軍籌備的情況。”

  衛小海眼睛裏閃動著興奮的光“這麽說，咱們就快回京中鄴寧了？”

  “如果一切順利，最多不過明年。”

  景辰說話的時候，語聲仍淡淡的，神色間並不似衛小海那般充滿興奮和期待，眼底的幽光反而變得更深邃。

  “所以……少爺是想跟葉姑娘言明身份？少爺是打算把葉姑娘也一起帶回鄴寧嗎？”衛小海忍不住問。

  景辰卻輕輕搖了搖頭“我暫時不會跟音音說這些，即便將來真帶她回了鄴寧，我也不打算對她公開身份。”

  衛小海突然想起景辰曾說過不會娶葉翕音的話。

  可是如果回到了鄴寧，以他家主子那樣萬眾矚目的身份，又怎能瞞得住？但，如果真的把主子的真實身份告訴了葉姑娘，葉姑娘會不會感覺很有壓力？

  衛小海緊皺著眉頭看著景辰，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麽，可是心裏已經開始替他發愁了。

  “我真實的身份，目前非但不會給音音帶來幸福，反而會帶給她無盡的困擾。我會用當前的這個身份。給音音最完整，最完美的人生。”

  “音音，將會成為身為‘景公子’的我，此生唯一的女人……”

  ————

  一夜簾前風撼竹，小窗疏影下，坐在搖曳燭暉前的葉翕音，突然猛地打了個噴嚏。

  抽出帕子揉了揉酸酸的鼻子，葉翕音的目光又落回麵前被楠木鎮紙壓著的白萱上，繼續執筆疾書。一直忙至三更……

  次日清晨，葉翕音卯時剛過就起床梳洗。

  因為天色尚早，葉翕音並沒喚丫鬟來侍奉，見今日似有些變天，便自己找了件繡素梅的棉衣換上。

  將昨夜整理好的幾篇八股文章，連同親手做的點心，一並裝進小提籃內，裹上鬥篷戴了風帽就出門了。

  時節已立冬，清晨天亮的遲，葉翕音下樓的時候，天幾乎還黑著。廊簷下通宵亮著的風燈被吹地來回搖擺，投在台階上的影也變得飄忽不定。

  葉翕音借著燈光下了樓，正要往大門走，卻隱約見樓梯旁邊立著一個人影子。

  葉翕音隻一打眼，便笑道“葉清？這冷的天，你不多懶會兒床，站這裏幹什麽呢？”

  聽見葉翕音的聲音，葉清才從樓梯下麵走出來，將揣在懷裏的手爐遞過去“我知道你走的早，又不肯叫丫頭們起來伺候，就把這個給你送來了。”

  葉翕音接過熱乎乎的手爐，心裏暖暖的，笑道“謝你啦，有個弟弟可真貼心，快回去吧，怪冷的！”

  “我不冷”葉清說話時，低著頭，陪著葉翕音一路往門口走。

  出了大門，葉翕音再一次催促葉清回去，葉清抬起頭看著葉翕音問“姐，你是不是又開始學做胭脂了？”

  葉翕音輕輕點了下頭“姐這回真的找到了一位好師父，可以正式開始學做胭脂了。”

  葉清點了下頭“那恭喜姐了，你的願望終於可以實現了！”

  “嗯！”葉翕音笑應。

  “那……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去？”葉清詢問的時候，眼睛裏充滿期待。

  葉翕音微微皺眉，有些為難道“這次恐怕不行，陳婆婆答應教我製作胭脂，也是看在一個朋友的麵子上。她家的胭脂香粉是祖傳配方，我帶你過去，恐有不便。”

  關於陳婆婆製作胭脂的配方，昨日就已經跟她說明了，這個配方隻能她自己使用，切不可傳給外人。

  葉清見葉翕音為難，便笑道“沒關係啦，我隻是不放心你每天一個人出門，既然不方便我就不過去了。那，姐你自己小心些。”

  “嗯！”葉翕音微笑點頭，與葉清道別後，挎著小提籃踏入溶著黎明夜色的巷口。

  瑞長坊與吉慶坊相鄰，步行也不用多久，大約不到半個時辰，葉翕音就到了陳婆婆家。

  葉翕音叫開門的時候，陳婆婆滿眼驚訝，沒想到葉翕音看似一個嬌滴滴的女兒家，卻肯大冬天的早早過來學藝，她以前正經教的徒弟都沒有像她這麽肯下功夫的。

  陳婆婆心裏不禁對這個女孩兒有些另眼想看。

  將葉翕音讓進屋裏，陳婆婆讓她先在暖爐前暖身子，自己去簡單收拾了一下。

  葉翕音將小提籃裏的東西取出來，點心送給了陳婆婆，又拿出另外用硬紙筒裝的文章，笑問“小陳喬呢？他昨日說夫子讓背的那些文章太枯燥，我看了一下，的確不太適合小孩子學。我另寫了幾篇講義，可以幫陳喬理解那些晦澀難懂的八股文。”

  接過點心和紙筒，陳婆婆望向葉翕音笑道“我先前就十分好奇，像樓公子這樣什麽都不缺的富貴公子，究竟會對什麽樣的姑娘戀慕如此之深，竟肯為那姑娘花這麽多的心思”

  “可自見你之後，我就一點都不奇怪了。像你這樣出身好，又有才學見識，卻難得的性情又這麽溫和謙順的姑娘，還真是打著燈籠都尋不著啊，樓公子可真有眼光！”

  葉翕音手裏捧著熱水杯，聽完陳婆婆的話，坦然笑了笑，輕輕搖頭“陳婆婆你誤會了，我跟嘉鈺隻是相交很好的朋友，並非您想的那樣。”

  陳婆婆詫異地微愣，隨即似很快又反應過來，隻笑了笑，便沒再說別的，帶著葉翕音向後院作坊去了。

  約莫辰時的時候，小陳喬領著一個懷安堂的夥計走了進來，說是受了樓嘉鈺的吩咐，特地過來送製作胭脂所需用的一應材料。

  見樓嘉鈺今日沒來，葉翕音便向那夥計詢問緣故。

  夥計隻說因生意上的事，樓嘉鈺回烏峰縣去了，要過些時日才能回來。

  聽夥計這麽說，葉翕音便也沒多想，收下了材料，跟著陳婆婆繼續進作坊忙活去了

  接下來的日子，葉翕音日日如此，早起晚歸，忙的幾乎早晚兩頭不見太陽，午休的閑暇還要輔導小陳喬讀書。光陰不覺已過半月。

  隻是這半個月裏，卻再沒見樓嘉鈺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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