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葉翕音詢問景辰，紅竺立刻回道“清早縣城的大掌櫃親自來過，說是有筆大生意他做不了主，要景辰少爺親自過去，匆匆忙忙地就把人叫走了。”

  葉翕音聽聞是景辰生意上的事，便沒再多問，轉身回屋去了。

  景辰生意上的事葉翕音從不問。她感覺但凡是景辰親自經手的生意，動輒就是百千金的大買賣，這些事情她既不懂，且又是景家的事，她很識時務地一個字也不過問。

  進房間的時候，紅於已經擺好了飯菜，看見葉翕音進門，趕緊上前伺候她更衣洗臉。

  “今日怎麽這個時辰才回來？這要是景辰少爺在家，八成又憋不住親自去鋪子接你了。”紅於邊念叨邊給葉翕音絞著熱帕子。

  葉翕音接過濕帕子敷在臉上，頓覺一整日的疲憊消減許多。

  洗過了臉，葉翕音往桌邊坐下，輕輕攪動著碗裏的湯匙，笑道“那次是景辰外出恰好順路接我，你當他那麽閑？專程出門一趟就為了接我下工？”

  “本來就是……”

  紅於話說了一半，突然感覺後腰被人撞了一下，回頭正看見紅竺衝著自己使眼色，才趕緊閉嘴不說了。

  “這事是景辰少爺刻意瞞著姑娘的，你若給說漏了，當心少爺回頭問你話。”紅竺伏在紅於耳邊低低說了一句，就端起洗臉盆子走了出去。

  紅於暗暗吐了吐舌，趕緊專心伺候葉翕音用飯。

  葉翕音今日有點餓了，晚飯吃的很香並沒留意這倆丫頭嘀咕，看見紅於白皙的一雙手捧著湯碗輕輕放在自己麵前，笑道“看來前陣子我配製的膏霜效果還不錯，你這雙手可是白嫩了許多呢！”

  紅於看了眼自己的手，又看了眼葉翕音白皙纖細的手，噘著唇道“我的手再怎麽養也不及姑娘的好看。看你成天在外麵跑，手還是都比我白的多！”

  葉翕音笑了笑，突然想起什麽，問道“對了，上回我去祭拜胭脂神那天，帶回來的敷麵香粉，給你和紅竺用著，感覺如何？”

  紅竺恰進門來，聽見葉翕音詢問，立刻道“我倒覺得比先前姑娘給我們帶回來的，你鋪子裏做的那些好用。”

  紅於也點頭“嗯，我也覺得這個粉細致些，用著也感覺柔和，不像你們鋪子賣的那種，香氣雖比這個濃，敷在麵上卻比這個白的生硬。”

  借著燈燭，葉翕音仔細打量兩個丫頭的麵色，發現的確比先前用吉祥胭脂鋪的香粉顯得自然好看。

  “看來我得花些心思，好好鑽研一下這種水粉。”葉翕音緩緩說了一句，繼續埋頭吃飯。

  “對了，姑娘前幾日讓我照看的胭脂膏子已經好了，我這就拿來。”紅於轉身跑了出去，不過片刻，端著個托盤走進來。

  葉翕音此刻已經吃完了飯，在桌邊坐下。紅於將托盤裏的幾個小瓷碗，輕輕擺在葉翕音麵前。

  紅竺正收拾碗筷，見狀也忍不住圍了過去，邊看葉翕音拆瓶子邊道“這回看顏色挺鮮亮的，我覺得十有能成。”

  葉翕音拿起一隻小碗，在手裏輕輕晃了晃，隨後慢慢地掀開封口的蠟紙。

  映著燭光，白瓷的碗底有塊已經凝固的，泛著微微潤亮的油脂的光澤，嫣紅色的膏體，顏色飽滿明豔。

  守在旁邊的紅於和紅竺一看，都忍不住輕歎出聲。

  “成了！好漂亮的胭脂膏子啊，姑娘能不能先給我試一試啊？”紅於忍不住先開口道。

  “我也想試試！”紅竺也是滿眼的期待。

  葉翕音見兩個丫頭這麽猴急，忍不住笑道“我可把醜話說在前頭，這可是本姑娘頭回做胭脂膏子，若是用過之後，你倆起滿臉的瘡，我可不負責哦！”

  聽見這話，紅於趕緊把已經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去，眨著眼問“真有這麽嚴重？”

  葉翕音不說話，隻含笑睨著紅於。

  旁邊的紅竺卻伸手將桌上的胭脂拿起來，說道“我不怕長瘡，就讓我先試用吧，如果我用過之後沒事，就說明姑娘做成了！”

  說完，紅竺不待葉翕音開口，便已經取了胭脂膏子在兩掌間暈開，輕輕地拍在了臉頰上。

  拍完了，紅竺對著倆人問“你們看看，這顏色怎麽樣，好不好看？”

  葉翕音忍不住笑嗔“你這丫頭，忒實心眼兒。就算試也不用往臉上塗啊，先在手背上塗些也是一樣的。萬一這胭脂膏子真有問題，你這臉可怎麽辦呢？”

  紅竺卻渾不在意地一笑“左右我這輩子是要伺候姑娘到老的，這張臉長得好不好看，隻要姑娘不嫌，我管別人怎麽看呢！”

  葉翕音笑道“你雖有這份心，我卻沒這個膽留你一輩子，這麽端正的模樣，若真孤守我一輩子，我可不是作孽呢！”

  紅竺低了頭，沒再說話。

  葉翕音隻當是一句玩笑的話，可站在她身邊的紅於卻知道，紅竺這番話絕對是發自內心的。

  在紅竺這丫頭的心裏，葉翕音就是渡她脫離地獄，重修往生的菩提，是她發自內心的信仰。

  兩個丫頭陪著葉翕音說笑一陣，知道她白日做事辛苦，不忍耽擱她休息，早早就伺候著葉翕音洗完了澡，便下樓去了。

  時已漸近深秋，葉翕音穿了件家常的夾襖，邊梳理著頭發，邊向桌邊坐下，看著那幾盒基本算是成形的胭脂，露出欣然淺笑。

  忙了這幾個月，終於初見成績了。

  眼前這幾盒胭脂，其實並不是按照趙圓圓給的方子製作的。

  這是葉翕音這些日記錄上工日誌，詳細記載的每日進貨出庫的材料用量，然後再自己一點點地倒推出的配料用量和配比。

  結合平日趙老板和老板娘之間的談話內容，加之偶爾去後院取貨時，看見的一些製作流程，回來拚湊琢磨而成的，可以說是她完全自學出來的結果。

  不過從製作的結果來看，她先前推演的那些比例和方法還是比較靠譜的。

  將上工的日誌和胭脂製作的結果都逐一做完詳細記錄，闔上本子，葉翕音長長地伸了個懶腰，眼角餘光卻掃到旁邊放著一張素箋。

  伸手拿過字箋，上書的筆體行雲流水，書著一行蠅頭小楷，正是景辰那手漂亮的雪鬆體。

  仔細將素箋上的內容看了一遍，原來是景辰臨行時叮囑她如何給幽靈蘭澆水照管的方法。

  箋上並沒具體說要出門幾日，隻說三日後若他尚未歸來，就將他房中南窗前的那瓶水澆給幽靈蘭。

  看來景辰此番出門，時日有可能比較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