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已說至此，樓嘉鈺緩緩轉過身，不再與劉老四多言。

  站在旁邊的葉翕音，安靜聽完樓嘉鈺對劉老四的這番話，暗暗點頭製藥這一行，的確如這位樓少爺所言，是關係人命的大事，也卻是個良心行業。

  從這點來講，樓少爺絕了劉老四買藥這條路，也確實合情合理。

  若這些發黴的白芍當真流入市中，還不曉得要害多少人的性命。與如此嚴重的後果相比，眼下隻嚴懲一個劉老四，其實遠不為過。

  盡管眼前這位錦衣華服，風流俊美的樓少爺，乍看外表有點紈絝，卻沒想到竟如此嚴苛地恪守製藥行規，且賞罰分明，有理有據，怪不得懷安堂在藥行內口碑頗高，看來果然不是徒有虛名。

  葉翕音不覺在心裏對這位年紀輕輕的少東家有幾分刮目相看。

  劉老四已經被送出店外，有個夥計提著幾個布包走過來，對葉翕音笑道“葉鴻，這些是你單子上列的貨，都給你備齊了，你看看對不對。”

  葉翕音道了聲謝，接過夥計遞過來的幾個布包，逐一仔細檢查過，又看了眼劃價的單子，指著鉛塊一項道“這個價跟上次我們的進價不一樣。”

  夥計朝劃價的單子上掃了一眼，立刻解釋“哦，鉛價最近剛漲起來，你回去跟趙掌櫃說一聲，從這次開始往後都要按新價碼了。”

  “噯”葉翕音答應一聲，拎起東西就要走。卻聽身後樓嘉鈺輕喚“葉鴻？”

  葉翕音聽見聲音，轉回身，正對上樓嘉鈺看著自己的那雙漂亮長眸。

  淺淺地笑了一下，葉翕音道“我的東西已經采購齊了，該走了，樓少爺還有別的事？”

  樓嘉鈺好看的薄唇始終帶著淺淺的笑，走到葉翕音身前，看了眼她手裏提的東西，笑道“你是吉祥胭脂鋪新來的夥計？”

  葉翕音輕輕點頭，禮貌地笑了一下，卻並沒開口。

  樓嘉鈺繼續道“我見過你們店裏的趙掌櫃，那人的確有點吝嗇，估計對你們這些小夥計也管的很嚴。不過你放心，我多留你片刻，他不敢說什麽。”

  葉翕音一聽，便知這位樓少爺是有話要說，索性將東西放在櫃台上，微笑道“樓少爺有話請說。”

  樓嘉鈺打量著眼前的葉翕音。

  白皙幹淨的小小一張瓜子臉，尖尖的下巴透著幾分女子的清秀，尤其那雙眼，柔軟卷長的睫毛，半遮著清澈寧靜的眸，看著就讓人自然而然地生出賞心悅目的喜歡。

  樓嘉鈺心裏對眼前這個初次見麵的漂亮少年，沒來由地徒增了幾分好感。

  “你懂藥？”樓嘉鈺問了一句，從夥計手裏接過一盞剛沏好的碧螺春，自己卻沒喝，而是轉手遞給了葉翕音。

  葉翕音雙手接過樓嘉鈺手中的茶杯，輕輕放在麵前的櫃台上，輕輕搖了搖頭，老實道“不懂，家母身體不太好，常年需用藥石調理，接觸的多了，對常見的幾味藥比較熟悉而已。”

  樓嘉鈺輕輕挑了下眉梢，微微一笑“白芍，可不是日常調理常用的藥哦。”

  果然是藥裏的行家，一句話就點破了關鍵。

  葉翕音微垂眉睫，無奈地輕輕點了下頭“我……是翻過些醫藥方麵的書。”

  輕輕將茶盞放在桌麵上，樓嘉鈺饒有興致道“可是，剛才那些有問題的白芍，尚且悶在袋子裏的時候就被你發現了。這個本事，就連在我店裏做工多年的老夥計都做不到啊。”

  看來眼前這位樓少爺，還真不是好糊弄的啊！

  葉翕音輕笑，抬起眸子看向樓嘉鈺“我沒必要騙你，我是真的不懂藥。之所以能辨認出那些發黴的白芍，不過是因為我鼻子比較靈，對氣味很敏感而已。”

  樓嘉鈺見葉翕音眸光剔透，言辭似也帶著幾分無奈，莫名地突然對她生出幾分好奇，竟然一時不想就放她走了。

  “單憑嗅覺就能辨認出藥材的，我以往也見過，不過像你這樣在完全沒看見的情況下，仍能分辨得如此精準的，我卻還沒見過。”

  樓嘉鈺說話時，質疑的目光掃過葉翕音的臉，隨即轉向旁邊，靜靜地品茶。

  葉翕音被他這種充滿懷疑的眼神看得有些惱，性子裏那股不服輸的脾氣，瞬間被挑起來。

  “好吧，既然樓少爺不信，那就當場做個驗證好了。”

  葉翕音說話時，跟旁邊的夥計要了條白棉布，對樓嘉鈺道“我蒙住雙眼，樓少爺可將常用中藥隨意拿出來幾樣，我隻用嗅覺辨認。”

  話落，葉翕音已經抬手將布條蒙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樓嘉鈺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真看不見？可不許偷看哦。”

  葉翕音被氣笑了，反唇道“要不先給你蒙上試試？”

  嗯哼，這人臉皮兒有點薄，還挺要強。樓嘉鈺勾唇笑了一下，抬手向牆壁上的幾個抽屜指了指。

  櫃台裏的夥計趕緊將他指過的那幾味各取出來些，分別放在他麵前的櫃台上。

  樓嘉鈺隨手拿起其中一種，靠近葉翕音的鼻子。

  “連翹”葉翕音幾乎是瞬間脫口而出。

  樓嘉鈺精眸一閃，又拿起一味藥。

  “天麻”

  完全正確！樓嘉鈺眼睛裏不由顯出驚訝之色，繼續又拿了一種藥材。

  “沙參”

  葉翕音在猜藥名的時候，懷安堂內的眾夥計也好奇地紛紛過來圍觀，就連何掌櫃也忍不住站在旁邊好奇地看著。

  樓嘉鈺接連拿了好幾種藥，葉翕音猜地無一不中。旁邊眾夥計忍不住爆出一陣陣掌聲和喝彩。

  最後一次，樓嘉鈺眸中狡黠地笑了一下，什麽也沒拿，直接將自己的手指伸到了葉翕音的麵前。

  葉翕音嗅了一下，繡眉微微蹙起，沉默了片刻，緩緩道“這個我沒聞出來是什麽，不過好像有很淡的檀香和丁香混合的味道。”

  葉翕音話音剛落，連何掌櫃都瞬間變了臉色。

  何掌櫃清楚記得，丁香檀這種香品，正是他家少爺最慣用的一款香料經常隨身攜帶。

  樓嘉鈺並沒有收回手，指尖仍靜靜地停留在葉翕音麵前。

  看著葉翕音小巧的鼻翼微微抽了抽，貓兒一樣小心翼翼地湊至自己的手指前，細細地又嗅了一遍。

  她溫熱的鼻息一下一下輕輕地撲在他的指尖上，還有她仔細嗅他手指時，挨的極近的那種似有若無的觸感……

  樓嘉鈺突然感覺心跳莫名地有點變快，還有種陌生的異樣的感覺，暗暗地在胸口湧動，這種陌生的感覺，令他整個人不自覺地……微微一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