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六五章 自尋死路
作者:大蘋果      更新:2020-03-05 04:25      字數:5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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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德遂並非完全不信兒子的警告,他知道韓宗昌雖然不算特別有領軍之才,但也不至於窩囊到這種地步,被對方一千兵馬便打的全軍覆滅。更大的可能是,對方確實戰力強悍,又使詭計突然的襲擊,讓宗昌措手不及。

  韓宗昌口中說的對方有火器的事情,韓德遂也有所耳聞。關於大周朝的那場篡位的變故,韓德遂早已通過在大周的細作了解的清清楚楚。那天晚上,大周京城長街上的火器的轟鳴自然瞞不過細作們的耳朵,事後也瞞不過他們的查訪。楊俊的兩千騎兵在興國寺大街上被火器盡數擊殺的傳聞也早就呈報到了大遼朝廷上下。

  不過,針對所謂的火器的傳聞,大遼上下的態度其實有些不屑。火器他們不是沒見過,但是火器的作用甚微,似乎沒有傳聞中的那麽厲害。眾人最終得出的結論是,或許確實有火器,但是更多的怕是楊俊為失敗找的借口,否則難以掩飾他的無能。火器所起到的作用怕是十中無一。

  韓德遂也是這麽看的,對於火器的運用,遼國上下一向嗤之以鼻。大周曾有過火器,邊鎮摩擦中也見識過他們的所謂的火器,但那威力簡直太可笑。一隻火箭甚至沒有人力射出的箭支力道足,距離遠,用大周的一句話來形容,那是‘銀樣鑞槍頭中看不中用。’。所以,韓德遂倒並沒有將韓宗昌所說的火器的事放在心上,他反而更擔心的是韓宗昌說的對方持有連弩的信息。連弩的製造一直是大周的機密,大周軍隊能裝備連弩的也隻有大周的禁軍。這些混進城裏的敵人既然手持連弩,則說明他們是有著充足的豬呢比的。而且,在弩.弓之中,連弩是極為厲害的武器,這一點毋庸置疑。就算是大遼兵馬個個善於射箭,個個都是百步穿楊的人才,但是和連弩對射,卻也是絕對吃虧的。這才是需要自己重視的信息。

  然則,既然對手手中有連弩這樣的利器,想要肅清他們便不能中對方的圈套。不能給對方連弩射擊的機會。故而,他決定率六千全是騎兵的兵馬進行肅清。騎兵的機動性可以讓己方兵馬迅速接近對手,利用兵力的優勢進行近身衝鋒肉搏。即便付出代價,隻要能近身相博,這千餘人的對手便一定會被肅清。

  當然,韓德遂並非不想多調派些兵馬進行全麵的圍剿,那樣會輕鬆的多。但問題是,大周叛軍正在攻城,城頭必須保證兵力人數的優勢。對方三萬兵馬攻城,城頭起碼也要有三萬以上的兵馬才能保證守住城池。自己倘若抽調太多的兵馬,豈非是顧此失彼。城中總共才有五萬兵馬,其他三處城門各有兩千兵馬駐守,城中留有兩千餘兵馬駐守要害衙門和庫房重地,所以實際上在南城守城的兵馬隻有四萬出頭而已。韓宗昌的五千人已經白白送了命,自己最多隻能再率五六千人去收拾殘局,城頭實際上守軍已經隻有三萬人了,和攻城的兵馬數量對等。這種情形下便再不能抽調更多的兵馬去肅清城中的敵人了,顧此失彼的事情是不能做的。城中那千餘敵人畢竟是少數,雖必須肅清,但也不能因小失大被攻破了城池。

  韓德遂並沒有貿然將六千騎兵開赴中街。從兒子的口中,他也意識到對方是有意設伏,等待己方去鑽口袋。敵暗我明,被對方伏擊之下,那可沒有什麽好結果。於是韓德遂將六千騎兵分為數隊兵馬,同時派出人手搜尋敵人所在的位置,他的想法是,隻要發現對方的位置,便以數支騎兵包抄合圍。最好能將他們堵在一處路口,這樣便可幾麵出擊將其徹底殲滅。

  消息很快傳來,讓韓德遂怒不可遏的是,那一千敵軍居然回到了中街大王府所在的十字街口,並且公然圍困大王府,既不進攻也不離開,仿佛就是在等待自己率軍前去。韓德遂從他們的行為中咂摸出了對方的蔑視和囂張。他們居然還想故技重施,這完全是將己方看成是白癡,壓根也沒將自己放在眼裏。

  憤怒之餘,韓德遂也冷笑著想:這幫家夥倒是自己找死,居然停在十字路口中,這豈非是自己最想要他們呆著的位置,他們的死期到了。

  韓德遂立刻下令將騎兵分為四隊,繞行四個方向,分別從東南西北四條主街的位置同時發動衝鋒。對方即便有埋伏,那也隻是一個方向,其他兵馬可以乘機衝殺過去,完成合圍。不得不說,韓德遂的計劃是甚為完美的,也許某一隊騎兵會遭受伏擊損失慘重的,但是其他騎兵可以乘勢衝殺,對方三麵受敵,必然潰敗。

  四支騎兵很快到位,韓德遂下達了衝鋒的命令。焰火彈騰空而起,四支騎兵同時沿著長街發動了衝鋒合圍。韓德遂自己在東側方向,率領的是三千騎兵,其餘三支騎兵各一千人,這當然也是因為他是主帥,身邊的兵馬要多一些,以免發生意外。韓德遂所率的這支騎兵衝鋒沒有遭遇任何的伏擊和意外,他們徑自衝到了十字路口東側方向。與此同時,南北兩側的騎兵隊也從街口衝出。三支兵馬匯合在十字路口。然而,讓韓德遂等人意外的是,他們眼前的十字路口位置空空蕩蕩,並無任何敵兵的影子。

  “怎麽回事?情報有誤?”韓德遂皺眉喝道。

  “稟韓大王,不可能有誤,適才他們就在這裏,黑壓壓的一片,末將親眼所見。”一名負責偵查的校尉忙叫道。

  韓德遂瞪著前方西側黑洞洞的長街,沉聲喝道:

  “怎地西街騎兵未至?”

  眾人這才想起來,十字路口西邊的街口的那支騎兵並沒有抵達。

  “大王,適才卑職好似聽到西街有火器轟鳴之聲,還有廝殺之聲。我等正在衝鋒,馬蹄聲太過嘈雜,聽得不甚真切。不過火器轟鳴聲應該不會錯。”南側騎兵領軍將領忙稟報道。

  “卑職也聽到了,適才好像確實有轟鳴之聲,應該是火器。想必西街上打起來了。”另一名將領也忙道。

  韓德遂一愣,怒罵道:“這幫賊子居然敢主動進攻,實在可惡。兒郎們,乘著正在交戰之時,抄他們的後路。殺!”

  眾遼騎兵得令立即朝西側大街發起衝鋒。西側大街的街道上,一開始還是空曠無一物,也沒有什麽異常的情形。但當眾騎兵衝到中段時,眼前的景象頓時讓他們觸目驚心。昏暗的街道上倒斃了無數的屍體,橫七豎八,血肉橫陳。那些都是大遼騎兵的屍體,他們有的身上紮著弩箭,有的似乎被巨大的兵刃劈砍而死,有的則是似乎被什麽恐怖的武器所殺,身上全是血糊糊的小孔,血肉翻卷,不忍直視。

  眾騎兵心中膽寒,在長達六七十步距離的長街上,倒在地上的人馬的屍首多達八九百具,那已經是從西街包抄的兵馬幾乎全部的數目了。看廝殺的位置,正在西街入口不遠處。也就是說,當西側的這支遼騎兵發動衝鋒之時,對方從十字路口反衝鋒而至,在短短的時間裏便將這一千騎兵幾乎全部殺死在街道上。那是怎樣一種恐怖的戰鬥力,想想都讓人頭皮發麻。

  韓德遂看到了眼前的情形,他的心也緊縮了起來。對方的戰鬥力超出自己的想象。而且對方的智謀也顯然更高。他們似乎知道自己的意圖,知道自己想要四麵合圍,將他們困在十字路口圍殺的想法。所以,他們反客為主,先行衝殺西側騎兵,反而被他們得手。這麽看來,自己的分兵合圍之策反而是給了他們可乘之機了。這幫敵人狡猾如此,著實讓韓德遂沒有想到。

  韓德遂後悔自責之餘,決定立刻調整策略。對方既然突破了西街,想必已經衝了出去,轉進其他街道。這合圍計劃已然失敗。但這並不意味著肅清他們的行動失敗。他們往西城退去,那正合自己的心意。西城道路狹窄,隻有主街通向西城門,現在以優勢騎兵將他們往城西逼壓。可直接逼迫對方退卻到城牆左近,則可以完成真正的合圍。對方是絕對不敢挑釁自己的大隊騎兵的,當務之急是不能給他們離開西街的機會,要快速找到他們。

  “給我衝,他們就在前麵。兒郎們,肅清這幫賊子之後,本王大大有賞。斬敵首級一枚,賞銀十兩。斬三枚,升隊正,斬十首級,便提拔為校尉。決不食言。”韓德遂大聲吼道。

  眾騎兵齊聲鴰噪,摩拳擦掌。當然也有的人心裏犯嘀咕。之前韓宗昌的五千人被這夥敵人殲滅,現在目睹了身邊地麵上這滿地的騎兵屍體,他們明白,這懸賞自己怕是沒這個命拿了,還是小心為上,保住性命為好。

  無論如何,不管有沒有懸賞,軍令下達,眾騎兵也得往前衝。前隊騎兵開始往前衝鋒。但他們隻衝出了不到百步的距離,便立刻驚駭的收韁勒馬。因為在前方的街道在一瞬間大放光明。數百隻火把在瞬間點燃,街道兩側也有幾堆篝火被點燃。數百步外,一群舉著火把的騎兵策馬立在街道上,一手持火把,一手持長刀,如一尊尊的雕像一般屹立不動。

  “是……是那些人麽?他們居然……沒有逃走?”遼軍騎兵驚駭的想著。

  韓德遂從後方策馬上來,看到了眼前這一幕,心中既驚駭又憤怒。種種跡象表明,對方這群敵人當真是膽大包天,絲毫也沒把自己放在眼裏。他們這架勢,難道是要跟自己正麵交鋒不成?以一千對五千騎?瘋了不成?一定有詐!

  韓德遂斷定他們擺出這副架勢的目的便是引誘自己的兵馬進攻,兩側的民房上一定有他們的弓弩手伏擊,他們還是想用對付宗昌的辦法來對付自己,簡直癡心妄想。

  “派人搜索兩側房舍,防止有埋伏。”韓德遂下令道。

  兩小隊數十名騎兵鑽入兩側房舍之中開始往前搜索。此時,對方陣中出列了三匹戰馬。中間一匹五花馬上端坐一名相貌俊美的年輕將領。他身著黑甲,披著暗紅色的披風,手扶腰間長刀,倒也威風凜凜。

  “前方領軍的是遼國那位將軍?請上前說話。”那年輕將領拱手朗聲叫道。

  韓德遂麵色冷冽,一旁的將領罵道:“這幫賊子莫非還要叫陣不成?大人莫要搭理他們。”

  韓德遂冷笑道:“你懂什麽?這是他們大周人的規矩。兩軍交戰之前,總要說道說道的。正好,老夫對這夥人頗有些興趣,會會他們也自無妨。左右耽誤不了多少功夫。”

  韓德遂策馬而出,十幾名將領和護衛忙拍馬跟上保護。雙方相聚百步遙遙而立。

  “老夫韓德遂,爾等何人?報上名來。老夫手下不殺無名之輩。”韓德遂撫須高聲喝道。

  “原來你便是韓德遂,大遼國南樞密院樞密使,南院大王。久仰大名,如雷貫耳。”馬上青年將領再次拱手,話語中倒也有真心欽佩之意。

  韓德遂眼皮都沒眨一下,這種恭維他早已見怪不怪,身為大遼國權勢和地位都是頂級的他,早已對小人物的恭維有了免疫力。那些拍馬屁的話每天

  他都要聽到幾百句,早已沒了感覺。

  “老夫在問你話,爾等是什麽人?看你們的手段,當非大周邊鎮兵馬才是。告訴我,你們是哪裏的兵馬。”韓德遂皺眉再問。

  林覺嗬嗬一笑道:“韓老將軍好眼光,我等卻非大周邊鎮兵馬,我等是大周伏牛山的落雁軍。在下林覺。當然了,如果韓老將軍願意,也可以叫我做蕭全。”

  “林覺?蕭全?”

  韓德遂立刻明白了一件事,之前他還在疑惑這夥人是怎麽混進城裏的,自己明明在前幾天得到了涿州被攻下的消息後便封鎖城門,實行宵禁。為的便是防止細作和敵人的人手混入城中。但是突然一下子冒出這麽多敵人,讓韓德遂有些疑惑不解。現在則一切真相大白,原來他們是冒充押運物資的兵馬混進來的,頂了那蕭全的身份而來。不用說,那押運物資的西金衛副將蕭全定是在半路上便被這夥人給殺了。這幫家夥倒也敢冒險,居然在戰前數個時辰才混進來,這是篤定自己一定會放他們進城的。韓德遂有些惱火的想:自己還是貪心作祟,知道攻城的兵馬即將抵達,自己應該在這之前拒絕任何人進城的才是。

  不過很快韓德遂從這種自責的情緒中擺脫了出來,他韓德遂從來不是那種糾結於失誤而不可自拔之人。眼下情形已然如此,後悔又有何用?毫無用處。

  “原來如此,你們膽子真不小,敢混進我析津府搗亂。豈不知這裏是龍潭虎穴麽?你們進來可以,但想活著出去,怕是不可能了。對了,你適才說你是誰?林什麽?什麽山的什麽軍?”韓德遂冷笑道。

  林覺還從未被人如此輕視過,他和落雁軍都已經天下聞名。連遠在白山黑水之地的女真人都知道自己落雁軍的名氣,林覺不信韓德遂不知道自己和落雁軍之名。大周出了那麽大的事,自己和郭冰父子叛出京城盤踞伏牛山,又起檄文討伐郭旭。這些事遼國怎麽會不知道?韓德遂怕是在裝傻。

  “伏牛山落雁軍,在下林覺。落雁軍指揮使。”林覺微笑道。

  “哦,原來是大周的那幫土匪。對對對,想起來了,你們大周朝廷給我們大遼發過文書,提到過你的名字。你叫林覺,不就是那個起兵造反的原大周三司使麽?是不是你?”韓德遂嗬嗬笑道。

  林覺當然聽得出韓德遂話語中毫不掩飾的譏諷之意。嗬嗬笑著回應道:“正是在下。不過我們落雁軍這隻土匪,卻能夠打的一些自詡正規的兵馬屁滾尿流呢。韓老將軍,就在不久前,我和我手下這一幫千餘人的土匪兄弟似乎已經殲滅了你手下的遼國精銳五六千人呢。我們隻死傷了不少八十人。可見您手下的兵馬連土匪都不如呢。”

  韓德遂臉上變色,怒罵道:“宵小之輩,占了些便宜罷了,便以為自己天下無敵了。老夫親自率軍來肅清爾等,識相的還不下馬受降,更待何時?懲口舌之利有何意味?”

  林覺笑道:“投降是不可能的,我們此來是要拿下析津府的。韓老將軍確實威名遠揚,但也遠沒到讓我們聞風而降的地步。豈不聞長江後浪推前浪,韓老將軍怕也不是我們的對手呢。韓老將軍,奉勸你一句,析津府我們要定了,你若識相,可帶著你的兵馬撤走,保全你的一世英名。否則,我怕你的威名要毀於此處了。”

  韓德遂怒極反笑,仰天哈哈大笑道:“你就是倆跟老夫耍嘴皮的是麽?果然是個牙尖嘴利不忠不義的叛賊。怪不得不容於你們大周朝廷,便是我大遼人看來,你也是活該了。”

  林覺臉上笑容不減,高聲道:“我大周的事倒也不勞韓老將軍費心,我林覺自己的事,也不勞你韓老將軍操心。本人不過是想跟韓老將軍求證一件事的。得到答案之後,咱們便決一死戰。誰也別瞧不起誰,咱們戰場上見真章便是。”

  韓德遂點頭喝道:“好!你們要決一死戰?那倒要成全你們。你想知道什麽事,但問便是。”

  林覺點頭沉吟片刻,高聲問道:“林某隻問一件事。我大周樞密使楊俊之死是你們遼國的主意,還是我大周內部有人向你們建議這麽做?”

  韓德遂一愣,旋即仰天大笑起來:“哈哈哈,姓林的小子,你心眼可真多。你想知道這件事的真相麽?哈哈哈哈,老夫可不會告訴你。你自己慢慢的想去吧。”

  林覺皺眉道:“韓德遂,據我所知,殺楊俊的提議是你的主意。你是不是跟我大周朝廷中的某人有所勾結。那個人是誰?”

  韓德遂冷笑道:“小子,你從我這裏什麽也得不到的,你死了這份心吧。”

  林覺微微點頭道:“好,既如此,待我擒了你之後再問你吧。你怕是喜歡敬酒不吃吃罰酒,那也由得你。”

  韓德遂再次大笑,咬牙怒斥道:“無知狂妄的小子,你的死期到了。今日必將你碎屍萬段,點了天燈。”

  林覺嗬嗬笑道:“好,給你機會。叫你的人也不必去小心翼翼的搜索了。我們並無伏兵。今日我們來個君子之戰,你們也是騎兵,我們也是騎兵,我們隻有一千人,你卻有數千人。我們來個正麵交戰,就在這長街之上。麵對麵的衝鋒,看看誰才是烏合之眾。看看是你們自詡的遼軍騎兵天下無敵,還是我落雁軍這幫你們口中的土匪技高一籌。你敢接我的挑戰麽?”

  韓德遂狂笑不已,怒吼道:“你自找死,老夫還能不依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