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六零章 萬事俱備
作者:大蘋果      更新:2020-03-05 04:25      字數:5075
  (二合一)

  林覺帶著部分人馬是最後.進入城門中的,從幽暗的城門洞中穿過抵達城內廣場之時,眼前大放光明。城門內廣場上火把通明,光線耀眼。一隊隊的遼軍正舉著火把匆忙來去,沿著城牆牆根一側,更有無數臨時棚舍亮著燈火,遼軍兵馬正紛紛進駐,看起來像是臨時的軍營一般。

  很明顯,遼人正在為守城作戰做準備。看起來他們似乎已經知道有兵馬即將來襲的消息,所以兵馬紛紛進駐於城牆之下,做好隨時上城迎敵的準備。林覺皺著眉頭看著這一切,心中雖然有些憂慮,但其實心裏也明白,涿州被攻下已然數日,消息一定早就傳到析津府了。三萬大周兵馬渡過桑幹河逼近的消息也一定早就被密切注意。所以兵馬全麵戒備布防的舉動也並不令人奇怪。

  “南院蕭大王有令,西京來的立刻車隊前往東大街軍糧庫集結。跟我們來。”數十騎遼軍騎兵沿著長街飛馳而來,口中高聲呼喝道。

  林覺忙拱手答應了,命眾人跟隨數十騎沿著長街行進。長街之上行人稀少,天剛剛黑下來,但街道上卻黑燈瞎火。作為遼國繁華富庶的南京析津府,林覺本以為是萬家燈火璀璨,城中繁華無比的樣子,但眼前的情形卻並非如此。

  林覺不知道的是,韓德遂早已下令執行了宵禁之令,天一黑,所有的百姓都不許出門,都必須呆在家裏。他們沒什麽可做的,難道徒耗燈油大眼瞪小眼?便隻能上床睡覺了。再說據說又要打仗了,幾個月前的大戰已經幾乎摧毀了整座城池,城裏城外都是死人。現在又要打仗,百姓們早已驚恐無比。所以天一黑便主動關門閉戶,生恐惹出什麽麻煩來。

  至於所謂的繁華富庶,那卻是相對而言。析津府雖是一座大城,是遼人學習大周最為成功的城池,可以說是遼國迎接大周各種新事物的門戶。但是,遼人的學習能力著實不敢恭維;或者說是他們不願意學習大周的拿些花裏胡哨的東西。不管是不願意照搬還是畫虎不成反類犬,總之,析津府這城池顯得有些奇怪。街道又寬又直,城牆又高又大,但街道兩旁的房舍卻低矮破爛,像是貧民窟似的。你也絕對看不到在大周的城池中常見的那種燈火輝煌有著高大門楣燈紅酒綠的所在。在析津府,最為高大的建築物除了城牆城樓之外,便是行宮和韓德遂的王府了。

  林覺注意這些,倒不是閑極無聊,他是在觀察地形,為行動作出最好的謀劃。也為了記住行進的道路,免得在這黑漆漆的大城之中找不到方向。

  東城庫房位於析津府東大街上,那是一處巨大的庭院,是囤積城中所有物資糧草以及軍需之物的場所。車隊滾滾進入其庭院一角的空地上。這裏倒是燈火通明,更有不少巡邏的兵馬在遠處的庫房之間穿梭巡邏,這也可以理解,畢竟是庫房重地。

  林覺等人正四處打量的時候,兩名身材肥胖的遼國官員帶著幾名隨從蹣跚而來,口中叫道:“誰是從西京府押運車馬的蕭全簫將軍?”

  “在下便是,二位有何指教?”林覺上前道。

  一名滿臉橫肉長著一隻大酒糟鼻的官員拱手道:“我等是這裏的司庫官員,簫將軍,你的使命已經完成了,剩下來的交給我們了。你可以帶著你的人去軍營歇息了。所有的車馬物資我們接手了。”

  林覺等人都是一愣,林覺微笑道:“這位大人,這話怎麽說的?我們的任務是護送這批物資糧食前往大定府交割,那才算完成使命。這一路上,我們都要保證物資的安全,不得立刻車馬半步。否則到時候物資糧草短少了,我們可說不清,也擔不起這個責啊。”

  “你沒聽明白麽?你們無需再繼續押運這批糧草物資了,到此為止了。這裏便是交割之處。明白麽?稍後我們會將這些物資清點入庫。懂了麽?”另一名大盤臉絡腮胡子的胖官員皺眉不耐煩的道。

  “是你們沒聽明白吧,我們簫將軍都說的清清楚楚了,我們的職責是將物資車隊押運到大定府的。可不是這裏。這裏隻是路過休整。”孫大勇在旁喝道。

  “怎麽?你們難道沒接到命令麽?這批物資留在析津府充為軍餉了。”酒糟鼻官員皺眉道。

  林覺皺眉道:“命令?誰的命令?我們並沒有接到這樣的命令。”

  酒糟鼻官員口中罵道:“他娘的,這幫家夥也不把事情辦利索了,害我們白費口舌。也不跟他們說清楚。”

  “就是,成天給我們找麻煩。”絡腮胡子官員附和道。

  酒糟鼻官員轉過頭來對林覺等人道:“罷了,那麽我向你傳達命令吧,我們接到的命令是,南院韓大王下令將西京府來的這批物資糧草留在析津府留作軍用。要我們即刻卸車入庫,不得有誤。簫將軍,這回你沒有什麽疑

  問了吧。”

  林覺心裏有些明白,因為要打仗了,所以韓德遂正好借機將這一大片物資糧食扣留下來充作軍需。這恐怕也是自己等人在這種時候還能被允許進城的主要原因。當你知道攻城兵馬已經在數十裏外的時候,一般情況下是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人再進入城中的。但裝滿糧草物資的車隊便絕對是可以例外的一種了。

  見林覺沉吟,酒糟鼻官員以為林覺不再有異議,於是擺手吩咐身邊人道:“去叫人準備卸車驗貨。手腳快些。娘的,今晚怕是沒得睡了。著人準備謝酒菜夜點什麽的。”

  一名隨從點頭應了,轉身便去。林覺忽然叫道:“且慢。你們不能卸車。”

  酒糟鼻和絡腮胡都愣了愣,絡腮胡子官員皺眉喝道:“簫將軍,這可是南院韓大王的命令,你都敢阻撓?你們西京府的兵馬如此牛皮哄哄?你們西京大同可也是南樞密院所轄兵馬,慢說是你,你們西京衛指揮使怕也不敢違抗這韓大王的命令吧。”

  林覺拱手道:“自然不敢違抗,但規矩是規矩。我們並沒有接到韓大王下達的命令,隻憑二位口述之言,怕是不成。出了岔子,我這小小副將可擔當不起。在我得到明確的命令之前,不能讓你們卸車,我們也不能離開。”

  酒糟鼻官員怒道:“豈有此理,我們已然傳達了命令,你卻不依,莫非要韓大王親自來跟你說不成?”

  林覺微笑道:“實在抱歉,事關重大,由不得我不小心行事。我們可沒膽子讓韓大王親自來,但有個手令什麽的便可。”

  酒糟鼻和絡腮胡兩位瞪著林覺,見林覺一副不會退讓的樣子,終於跺腳道:“好,你狠。我們這便去稟報韓大王,就說你們這幫人居然不聽他的命令。要他老人家親自來跟你們解釋。哼!這可是你們自己找事,可莫要怪我們。”

  林覺微笑道:“二位請便,我們為了公務負責,相信韓大王不會怪罪我們。”

  兩名司庫官員怒氣衝衝帶著人離去,林覺身邊眾人也籲了口氣。這大車是不能讓他們卸的,因為一卸車便露陷了。押車的隻有五百人人,林覺的親衛騎兵營有一千多人,蕭全身上搜到的公文上寫了押車的遼軍將領的姓名以及遼軍士兵的數量。所以隻能有五百人可以喬裝成遼兵公然進城。剩下的五百人卻無法進城,這是不成的,進城人手太少,將起不到攪動風浪的效果。林覺想過讓這剩下五百兄弟扮作車夫,但公文上同樣寫明了押車的車夫和雜役的數量。少一些人固然是沒事的,但多了五百人便顯然會引起懷疑了。

  最終,林覺決定卸下部分車上的物資,讓五百多名兄弟藏匿在大車上。每輛車現在看起來都是堆得滿滿登登,但其實隻是大車周圍一圈堆放物資,中間都是空的。便是藏匿著那五百多名兄弟以及大量的落雁軍自己裝備的武器和裝備。篷布隻要一掀開,便大白於天下,所以林覺在城門口拚命阻止城門兵馬一輛輛的細查。同時阻止那些人用彎刀在車上亂捅,那便是怕捅穿了麻袋,傷到車中間藏匿的兄弟。

  到了這裏,更是不能讓他們卸車了,那豈非立刻露餡。得找個機會讓車裏的人出來才成。同時,這車隻要一旦卸貨,立刻便會全部露餡,因為車上的物資少了一大半,中間都是空的,這會立刻引起遼人的懷疑。

  “大人,那韓德遂會不會真的親自來傳令啊?”孫大勇輕聲問道。

  林覺笑道:“應該不會,他豈會為這種事親自來。最多派人傳令罷了。他若親自來了倒好了。我們正好擒賊先擒王,將其拿下。那這場攻城戰還有的打麽?”

  眾人紛紛點頭,確實,如果韓德遂真的來了,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擒獲對方主將,那便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奪得此城。不過正如林覺所言,韓德遂當不會為了這點事親自前來。

  “倒要感謝他們給我們提供了這麽大的地方,便於我們準備。立刻將車馬移動到角落裏去,車上的兄弟可以出來了。所有的準備工作都做好,我們初更便即動手。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告訴那幫車夫,一會動起手來之後,然他們不要亂跑,找個庫房鑽進去躲起來便可,萬不可到處亂鑽。回頭我們來來救他們。”林覺低聲快速下達了指令。

  車馬緩緩往庫房角落處移動。有人試圖前來詢問,被馬斌帶人攔住。

  馬斌橫眉怒目的嗬斥道:“怎地?老子們動動自己的車馬都要你們管?誰知道命令什麽時候才來?車夫們不得喝口水休息休息麽?,馬兒不得吃料飲水麽?咱們不得安排自己的事?豈有此理。再囉嗦,老子叫你滿地找牙。滾遠遠的。”

  那些隻是庫房小吏,本就不敢跟當兵的理論,再加上馬斌凶神惡煞一般的模樣,誰也不願多管閑事。於是紛

  紛轉頭躲得遠遠的,隻這些人不離開就可以了,倒也不用跟他們頂撞。

  車馬慢慢的移動到西側的圍牆角落裏,幾百輛車烏壓壓的聚集在一起,頓時形成一道屏障。左近的風燈被白冰和孫大勇彈石子熄滅之後,角落裏光線更加的黯淡起來。在昏暗之中,大車中冒出一個個身影,一件件兵刃連弩火器裝備都被取出來,眾人迅速的進行換裝。拉車的馬匹被卸了套,因為其中有數百匹都是戰馬座騎,隻是臨時被加入拉車的行列之中帶進城中的。

  一番忙碌之後,萬事俱備,天已過初更。按照約定,初更時分韓剛和馬青山的兵馬將抵達城下,攻城戰也同時展開。當外邊的攻城戰開始的時候,裏邊也將同時動手。所以,所有人都靜靜的呆在黑暗中,側耳聽著外邊的動靜,等待著聽到城外的喊殺聲。

  ……

  析津府南城之外,韓剛和馬青山率領三萬兵馬已經在初更之前便已經抵達。重新回到析津府城下,重新看到析津府高大的城牆和城樓的黑影,馬青山心中湧起一種不知如何形容的情緒。

  數月前那場大戰猶在眼前,讓人刻骨銘心。事後馬青山無數次的反思自己的指揮攻城作戰的行動,最終隻能將一切歸結於天意。自己采取的作戰策略和方法應該說是有效的,虛虛實實的攻城策略在久攻不下的僵局之中起到了很好的效果。南城門被攻占之後又大軍攻入城中,距離全殲敵軍隻有一步之遙的時候,誰能料想對方大批的援軍會突然抵達,會突然讓己方遭到致命的一擊。這一切不是天意是什麽?

  但無論如何,那場戰事成為了馬青山心頭之梗,很多人也將戰事失利在私底下歸結於馬青山的指揮,這也讓馬青山心中甚是難受。此刻當三萬兵馬抵達城下,看著城頭火把點點,看著如一條巨蟒一般橫在前方的巍峨城牆時,馬青山的心中雖然有一種一雪前恥的欲望,但更多的還是一種從內心深處生發出來的恐懼和擔心。

  數月前的那一幕會不會重演?自己上一次死裏逃生,這一次會不會死在這裏?這析津府到底是自己的雪恥之地,還是自己宿命中的大忌諱之地?是自己這一生過不去一道坎?馬青山心中思如潮湧,難以平複。

  相較於馬青山,韓剛倒是懷著一顆死戰之心而來。析津府之戰時他已經被押往涿州關押。聽到大戰失利的消息後除了驚愕和惋惜之外,更多的是一種不甘。韓剛此刻心中的想法其實很簡單,他並不認為這一次的攻城能成功,他隻將這次攻城當做一次勇武無畏的拚命的舉動,完成他身為軍人應該要盡的職責。實際上,他做好了死的準備,因為這一次的進攻無異於是送死。三萬人攻城,沒有像樣的攻城器械,這顯然不是一個好主意。

  “馬兄弟,咱們可以開始了麽?”韓剛沉聲問道。

  馬青山點點頭道:“可以開始了,但韓大人,兄弟再一次強調一遍,咱們不必死攻,隻需佯攻。當城門被奪下攻進城中,到那時才是真正的拚命。不必在佯攻城牆行動中死傷太多兄弟。”

  韓剛皺眉道:“馬兄弟,你老是說能奪下城門,你哪裏來的自信?城門如何能奪下?你又不詳說。叫我真是滿頭霧水。”

  馬青山拱手道:“韓大人,你很快就會明白是怎麽回事,這件事……我一時半會說不清。並非是我有自信,而是我對協助我們攻城的人有信心。那人你也認識,待咱們攻下此城,你很快就能見到他。倘若攻不下,那也不必見了,因為我們大夥兒都要死在這裏,泉下自然相見。”

  韓剛啐了一口道:“嘿,跟你們這些讀過些書的人說話真是費勁,吞吞吐吐的說一半留一半,跟拉半截屎一般的難受。罷了罷了,我也不問了。將那小子拖出來,綁在旗杆上,準備攻城!”

  既是佯攻,倒也不必畏畏縮縮的樣子,要的便是大張旗鼓,擺開架勢。三萬大周兵馬擺成數十個方陣開始往城下挺進。北征軍留下的底子不錯,不說兵士,單論裝備,倒是留下不少的好裝備。兵士們身上穿的都是製式盔甲兵刃之外,還有許多當初為攻城而設計打造的大盾。盾陣便是楊俊的一種為了北征而訓練的新戰法,此刻也被韓剛和馬青山等人應用了起來。

  二十多個方陣都頂著盾牌緩步推進,進入弓箭射程之後,這些盾牌將有效的防止己方兵馬被射殺。

  不過,攻城兵馬還有一個秘密武器要用。中間的方陣在進入一百五十步的對方普通弓箭的射程之外時,突然間,一根巨大的旗杆豎了起來。旗杆頂端綁著一個人。那人在秋夜的冷風中張牙舞爪的像一隻螃蟹,口中大聲的哭喊著。

  “爹爹,爹爹,救我!救我!”旗杆上的人正是韓德遂的愛子,熟讀兵書聰慧無比卻流年不利出山便被擒獲的韓宗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