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了一下，急忙扶住他，可唐天齊的身體止不住地往下滑。

  “天齊！你怎麽樣了！”我伸手去抱他，卻摸到一陣濕熱，月光下，掌心一片腥紅。

  他中彈了。

  怎麽會這樣？

  我心裏一片惶恐，用力背起他，咬著牙說道：“唐天齊，你給我堅持住！”

  他低聲悶笑了一下，勉強開口：“順著這片林子一直走，會看到一條河，河上停著一艘船，去對岸……”

  “好，我馬上就帶你離開！”我驚慌失措，手腳發軟，接連走了好幾步，都差點一屁股摔在地上。

  我不知道對方的獵槍裏，究竟有幾顆子彈進了他的身體，可耽擱時間越久，唐天齊危險的可能性就會越多一分。

  月色慘白，林子裏隻剩我和他的倒影，在地上被拖長。

  背上的男人漸漸沒了聲音，我也不敢喊他，狠狠擦了擦眼淚，腳步堅定地朝前繼續走。

  終於，十幾分鍾以後，我聽到了河水“嘩啦啦”的聲音。

  我心裏一喜，正要一鼓作氣地衝過去，忽然發現河邊站著幾道黑影。

  有人。

  我立刻矮下身子，費力地把唐天齊放下，他臉色慘白，手腳冰冷，背上的黑色夾克早已被血浸得透濕。

  岸邊的那艘船，正被人掀翻，船底朝天地浮在河麵上。

  我數了數人數，一共有四名，全都打扮得流裏流氣的，一個光頭模樣的狠狠吸了一口煙，不耐煩地看了一眼手表。

  “我說，時間也差不多了，怎麽還沒見他們的人影？難道阿龍騙了咱們？”

  “光頭，要不，你再給阿龍打個電話問問？總之，這次絕對不能讓這女人跑了！否則回去跟趙先生沒法交代！”

  趙先生……

  我腦海中閃過一陣電閃雷鳴，他們說的趙先生，是趙書雨的父親。

  他還是找上我了。

  我低頭看著臉色蒼白的唐天齊，忍不住低下頭，輕輕碰了碰他冰冷的臉頰。

  再這樣耽擱下去，他的血會越流越多，可我不想讓他死。

  好不容易再度碰到活著的他，我們之間經曆了那麽多，不就是為了能活著嗎？

  “對不起，天齊——”我暗自咬牙，把唐天齊放在地上，抓起地上的石頭狠狠砸向那群人。

  “誰？”光頭警醒地看向這邊。

  我飛快地跑到其他地方躲起來，在他們到達之前，已經蹲在了灌木叢後。

  他們匆匆跑來，果然發現了躺在地上的男人，彼此驚愕對視。

  “這……這不是顧先生嗎？他好像受傷了！”

  “快給趙先生打電話！”

  他匆匆打

  了個電話之後，立刻改變主意，衝其他人招了招手：“快去開車！把顧先生送到醫院！”

  “可那女人呢？咱們不找她了？”

  “豬腦子！現在這個時候了，還管那女人幹嘛？”他一腳揣在小弟身上，罵罵咧咧地指揮。

  我靜靜地蹲在灌木叢裏，伸手捂住了嘴。

  不知道過了多久，四周安靜了，我開始靠在一棵樹上，等待天亮。

  今晚，唐天齊就能被送去醫院吧，趙書雨那麽愛他，一定會給他找最好的醫生。

  我垂下頭，看見了自己衣服上斑駁的血跡，忍不住伸手脫下外套，蓋在自己身上。

  剛準備往後麵靠過去，一陣“嘶嘶”的聲音傳來，在寂靜的夜裏，聽起來讓人覺得格外毛骨悚然。

  我瞬間僵住，一動也不敢動。

  身後傳來一陣腥味，似乎還有什麽東西遊動的聲音，那東西順溜地從樹上遊到我腳旁，繼而盤住了我的腿，腦袋上的黑眼睛死死盯著我。

  蛇！

  我的喉嚨仿佛被人掐住，死死的出不了聲音。

  好死不死，我最討厭蛇這種冰冷又黏糊，長得還恐怖的生物。

  它直勾勾看著我，我卻不敢看它，心裏跟念經似的，一個勁兒地祈禱，盼著它能從我腿上下來，然後自覺離開。

  誰知這條蛇似乎跟我杠上了，好像非得確定我是不是假的，我不動它也不動。

  總不能這樣僵持一夜吧？

  還是說，我今晚要淪落為這條蛇的盤中餐？

  我欲哭無淚。

  正滿頭大汗，忽然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該不會又有什麽恐怖的東西出現吧？

  我鼻子一酸，剛想害怕到流眼淚，一個聲音冷靜地傳來：“末然，你別動。”

  聽見熟悉的聲音，我的眼淚到底還是下來了。

  唐天齊，他竟去而複返。

  他也看出了我的害怕，沉著冷靜地掏出一把槍，對準蛇頭，一聲槍響，我腿上的蛇瞬間盤成一團，掉在了地上。

  我跟見了鬼似的，飛快地跳起來抖動了兩下，隨即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奔向唐天齊，用力抱住了他。

  他痛苦地叫了一聲，我這才想起，他身上還有槍傷。

  “你是怎麽回來的？那群人呢？為什麽沒把你送去醫院？”我急急看著他的傷口，跟連珠炮似的不停問道。

  他沉默片刻，忽然俯身，狠狠咬了我一口。

  脖子上傳來一陣疼痛，我差點跳起來。

  “唐天齊！你咬得我好痛！”

  他狠狠抓住我肩胛骨，兩隻手像鐵鉗一樣，“你還知道痛？你竟然把我交給陌生人，自己一個人留在這裏？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如果你再發生什麽意外，我寧願這一槍打在我心髒的位置……”

  “我不許你胡說！”我伸手捂住他的嘴，咬牙說道。

  他抿著唇，俊臉上閃過一絲狠意：“江末然，我既然敢冒著危險來救你，就說明我什麽都不在乎了，不管你愛的是曾經的唐天齊，還是現在的顧祈遠，我都要回到你身邊，誰都阻止不了我。”

  不等我回話，他執著地抓住我的手，朝外麵走去。

  我怔怔地跟在他身後，一步一步地朝外走去，月光下，我翕動著嘴唇，露出了一絲默默的笑意。

  是不是從今以後，我又可以像從前一樣，不必成為那個事事都需要自己扛的江末然了。

  走出密林，外麵停著一輛車，唐天齊打開車後蓋，光頭幾個家夥被五花大綁地塞在裏麵。

  見我出現，他們眼神驚恐，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

  “把他們扔下來，車我們開走。”唐天齊捂著傷口，低聲咳嗽了幾下。

  我擼起袖子，使出吃奶的勁兒把他們弄下來，光頭狠狠吐出嘴裏的布條，氣急敗壞地吼道：“顧先生！你今天這一走，就是置趙先生的顏麵於不顧，你真的要跟他作對嗎？”

  唐天齊冷冷瞥了他一眼，一腳踏在他身上，冷冷道：“回去告訴趙先生，從今天開始，我要做回唐天齊，至於欠趙小姐的，該還我會還。”

  上了車，我擔心還有人追上來，開得飛快。

  唐天齊終於撐不住，在疼痛中昏迷過去。

  我不知道趙家在醫院布置了多少人監控，不敢送他去醫院，隻能帶著他回到家裏。

  眼看唐天齊高燒不止，鮮血染了滿身，我跪坐在他麵前，卻束手無策。

  不是沒給人取過子彈，在Y國，我也曾給重傷的羅素取過，可眼下，麵對唐天齊，我不敢，我不敢再賭這一次。

  萬一他感染了並發症，萬一呢？

  心慌意亂間，我暗自咬了咬牙，給羅素打了電話。

  “我有位朋友受傷了，可我不能帶他去醫院，你有認識的私人醫生嗎？”

  電話裏，他沉默半天，忽然笑了：“是哪位朋友？”

  我冷冷開口：“是我丈夫——唐天齊。”

  他嘻嘻一笑：“要救他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有條件。”

  “先救他，條件我答應你。”我毫不猶豫地回答。

  羅素言而有信，帶著醫生出現了。

  我不敢大意，全程守在唐天齊身邊，緊張地看著醫生取出他後背的子彈，聽見他意識模糊的低低呻銀，我心裏一痛，想要伸手去抓住他的手。

  羅素重重咳嗽了幾聲，我這

  才想起，他就站在身邊。

  我不滿地瞪了他一眼，他酸溜溜地揶揄：“上次你給我取子彈的時候，畫麵比這個血腥多了，當時也沒見你這麽害怕嘛。”

  醫生把子彈放在盤子裏，又給他縫好傷口，掛好藥水，鬆了口氣：“好了，接下來注意休息，我每天都會來按時給他打針。”

  見唐天齊已經沒有生病危險，我放下心來，帶著羅素來到花園。

  “說吧，你想要什麽條件？”

  他沉聲道：“你真的要重新回到他身邊？”

  “他是我丈夫，現在，我找到他了，自然不會再放手。”我認真地說。

  他低下頭，抿了抿唇，忽然抬起頭，棕色的眼眸裏閃過一絲笑意。

  “如果，我說，我想帶你回Y國呢？”

  我愣住了，怎麽也沒想到，他會說出這句話。

  “羅素，你家大業大，我不想摻和進你們家複雜的生活裏，更何況，你帶我回去，羅老爺子會同意嗎？”我微微挑眉。

  “他已經老了，羅家的產業遲早是我的，隻要你願意，我隨時都能娶你，做我名正言順的太太！”他激動地抓住我的手。

  我搖了搖頭，從他的掌心把手指一根一根地抽出來，如果換種方式認識，也許我們會成為很好的朋友，但，我們永遠都不可能成為彼此相愛的人。

  “你腦子糊塗了，你對我，也許隻是一種征服感。可天齊不一樣，他是真的愛我。”我淡淡地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