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小學畢業已經這麽久了。又是一個畢業季，不久前學校才舉行完高三學生的畢業典禮。

  畢業典禮結束後學校還特意為高一高二的學生舉辦了一場動員大會，剛剛經受了領導、老師和同學代表的鼓舞，學校請來的這位老師的激勵顯得更加振奮人心。

  小魚卻沒怎麽聽進去，“苟有恒，何必三更眠五更起；最無益，莫過一日曝十日寒”，這是她最喜歡的一句話，對小魚來說這種打雞血的方式真的沒什麽用。

  發現自己聽不進去，小魚索性就跑起毛來。她正在盯著那個老師的衣服看，突然聽見旁邊的肖揚在悄悄給自己打氣，念叨著一定要考上廈門大學。

  肖揚是小魚最好的朋友，也是小魚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她平時大大咧咧，一點也不著調，沒想到還有這等想法呢。

  可能大家都有這樣的想法吧，小魚的班是高一這級最好的班，大家成績都非常好，她死命學習才隻能勉強掛在中上的位置。可氣的是很多同學，尤其是一些男生根本不怎麽學習還比她考得好，小魚常常感到非常苦悶。

  是因為女生腦子笨嗎？但是肖揚卻很聰明，平時那麽愛玩考的還比小魚好。也不知道兩人怎麽成為好朋友的，可能是因為在一個宿舍吧。

  肖揚知道小魚雖然平時不愛說話，但卻不是個古板的人，於是就常常故意開玩笑逗她。小魚也很欣賞肖揚直率天真的性格，有了幾次交集後，兩人的關係就迅速親密起來。

  聽著肖揚念念叨叨的，小魚推了她一下，

  “你已經在考慮這些了呀。快說，你為什麽想去廈門大學？”

  “哎呀，你以為我一直那麽不正經啊。還是要想一想的，雖然待會還是就忘了。廈門大學呀，聽著好聽，而且聽說在海邊，風景超美，我已經期待著在海邊遇見我的白馬王子了。”

  肖揚一邊說一邊捂著臉做嬌羞的表情，小魚看不下去，又推了她一下。

  其實肖揚還真就忘了，每次這類動員活動後，她總像打滿雞血一樣，在宿舍裏嗨聊自己的各種宏偉藍圖。結果每次都是沒過幾天後就變成老樣子了，姐妹們經常調侃她，她都是把手一揮，

  “喂，你們可別笑話我，這種話不就是說說的嘛，現在才高一好不好，先玩好再說。”

  雖然肖揚是這樣，其他同學可不一定這樣，不知道又有多少同學暗暗發狠要努力了。

  而小魚竟然都沒什麽考大學的概念，她甚至都沒聽說過多少大學，隻知道清北，好像還有個浙大不錯，去年有個學姐就考了浙大，再就是武大，聽說櫻花挺出名的，其餘的都不了解。

  一想到這裏小魚又緊張起來，隻能在心裏暗暗告訴自己要更努力地學習。小魚在班裏沒什麽存在感，老師們提起她來最多的評價就是“這姑娘人是個踏實人，就是不開竅”，也不知道多少次被物理化學折磨後，小魚終於下決心學文科了。

  那時候前麵的好班都沒什麽人學文科，大家都說文科生好多都是混混，其他的都是理科學不下去的人。於是常有同學跑過來勸小魚再考慮考慮，肖揚最為擔心她，一天晚上晚自習下了之後她把小魚拉到操場上說要和她說悄悄話。

  “你真的考慮好了？你平時連話都沒有，我可擔心你被文科班的學生欺負呢。”

  “你們怎麽都這麽想，總是有好人的吧。其實說實話我也擔心，但我不可能因為這個不去學文科。”

  “你那麽勤奮，再努力一把說不定理科就上去了，或者抱抱我的大腿，我教你啊。”

  小魚推了她一下，“臉皮真厚！怎麽每到分科的時候總有人說這樣的話，我還要謝謝您嘞，沒有說文科生不好就業這樣的話。”

  “好吧，知道拗不過你，把你叫來其實就是想陪你走走，免得你胡思亂想。你要想學文那就去，做好自己就好。”

  “其實你不知道，在咱們班我一直感覺很壓抑，或許文科班的氛圍會讓我活潑一點呢。”

  “嗯嗯，但願如此。”

  兩個人在操場上走了一圈又一圈，誰也沒有說話，突然宿舍熄燈的鈴聲響了。

  小魚拉起肖揚的手就要跑，“糟了，快跑！”

  肖揚一把把她拽了回來，“慌什麽，我就不相信宿管能把咱倆吃了不成。”

  正說著，遠處一束光照過來，好像是某個領導。兩人悄悄躲到暗處，等那位領導走了才慢吞吞地走回宿舍。

  坐在桌子前拿出書本來，小魚好像怎麽也靜不下心。肖揚拍拍她的肩膀，“姑奶奶！別學了，今天這麽開心的日子當然要放縱一回啦。”

  小魚忍不住笑了，“也不知道今天是誰嚷嚷著要考廈門大學呢！再說了，是人家開心又不是咱們開心，你開心個鬼！”

  “嘿，我說你越來越損了啊。你還說呢，人家畢業又不是你畢業，你長籲短歎的做什麽，我可看見了。”

  小魚又笑了。雖然靜不下心，但這會兒睡覺也太罪惡了，於是她就硬是學到了淩晨一點鍾。

  躺在床上，小魚腦子裏還想著白天的事，倒不是分科或者動員大會，而是高三畢業班的同學們。

  上午動員大會結束大家吃飯的空檔，小魚想起來把杯子落在操場上了，就跑到操場上去取。有很多畢業班的學生在三三兩兩地拍照，小魚的思緒不禁回到自己小學畢業時候的場景。

  不知道這些學長學姐們之後的生活會是怎樣。高考絕不是結束，而是一個巨大的分水嶺，每個人都將開啟一段新的故事，大家之後會不會經常相見？縱使有同學聚會，肯定是沒有此時此地照相時的感覺了吧。

  先是高考，後是中考，腳步總不能停歇。過不了多久小魚也要迎來文科班的新生活了。

  姑且不想這些，小魚想去外麵散散心。她經常一個人走到田間看落日，看地平線上的樹，看瞬息變幻的晚霞，這是她最喜歡的一種放鬆的方式。

  很多人都喜歡熱鬧，在朋友的歡笑中獲得快樂。小魚卻更願意一個人待著，與自己的心對話，和別人在一起反而讓她覺得很累。

  她正慢悠悠地走著，迎麵走來一個人，看起來很是熟悉。走近一看，竟然是餘文音，兩個人都吃了一驚。盡管兩人的家離得不遠，小魚和餘文音卻是從小學畢業後就沒見過麵，倆人上了不同的初中和高中。

  似乎有很多話想說，卻什麽也說不出來。幾年來兩人都有了很多新同學，熟人變成了陌生人，陌生人變成了熟人，然後又變成陌生人。小魚一時難以相信原來大家是曾經一起恣意玩笑過的夥伴。

  小魚先說話了，“嘿，真的好久不見！”

  “是啊，沒想到在這裏碰到了！怎麽樣，最近還好嗎？”

  “挺好的，學習也挺順利的，你呢？”

  “也就那樣吧，哈哈，我一直就那樣。”

  “那好，我先走了，一起加油！”

  “嗯，一起加油！”

  隻有這些十分客套的話，倆人都挺不自在的。其實真沒什麽可說的，大家都有了自己的新世界，總不能說以前的事吧。明明是相識多年的老朋友，剛剛的感覺卻分明就是陌生人。

  回來的路上小魚一直在想這些，不知不覺走到了秦川家的超市。每次小魚出門都盡量避免從這裏經過，她怕看到秦川，實在避免不了的話也是飛快地跑過去。

  小魚總是忍不住盯著曾經定過暗號的那扇窗看，也會盯著他家的門，好像秦川會突然掀開簾子和她打招呼一樣。

  當然，若是秦川真的出現，倆人肯定裝作不認識。不知什麽時候倆人就沒了聯係，他倆在一個初中，一開始大家還一塊說笑，後來秦川見了她卻裝作不認識了。他早已從小魚的生活中走開了，隻是偶爾會闖入她的記憶。

  現在秦川在哪裏呢？是在念書還是打工？他沒考上高中，但也沒上職業高中，打工不太可能吧，他還不滿十八歲呢。

  正在胡思亂想著，秦川家的門簾掀開了，出來的正是秦川。小魚不知道該怎麽描述那種感覺，她一下子手足無措起來，想打招呼又張不開口，不打招呼的話也太尷尬了。

  但秦川隻是瞥了一眼就轉身進去了，意料之中的結局。小魚一下子非常失落，沒想到直到這個時候他還有讓她手足無措的能力。

  匆忙逃回家後小魚才意識到多麽巧合，竟然在一天內碰到了餘文音和秦川。

  好像是生活在和她玩遊戲，但卻更像是一種警醒，告訴她隻有現在才是實實在在而又可以把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