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在她的立場上，他大概也會這麽選。

  他可以理解她的選擇，可是，他又怎麽願意逼他喜歡的人來承受這份苦楚？

  戰神族又如何願意讓嫡係的姑娘為別的男人承受這份苦楚？

  她是戰鳳子啊！

  在唐夫人溫暖的懷抱裏，唐律終於把心理的話說了出來：“所以你就逼迫我嗎？可我不想逼我喜歡的人。”

  唐夫人眼睛一亮：“你有喜歡的人了？帶回給娘看看。她不想生孩子沒關係，隻要她願意讓你納兩個侍妾……”

  唐律打斷了她的話：“我不會納妾！”

  “唐家不能無後。”唐夫人沒有詢問姑娘究竟如何，隻是試圖說服他，“你看，和你齊名的十大公子，哪個人沒有幾個侍妾？納妾不是丟臉的事情。咱滄雲大陸，每個女人都是三條路，要麽自己生，要麽讓夫君納妾生，要麽終身不嫁。”

  唐律心裏一陣悲涼。

  原來，他娘根本不在乎他喜歡的是什麽人嗎？

  原來，在他娘眼裏，他喜歡什麽樣的人都不重要，隻要能留下後代嗎？

  望著眼前麵容溫婉，神情柔軟的母親，他忽然覺得很陌生。

  他以為，在她心目中，至少兒女是一樣的。

  現在他才發現，女兒才是她心頭的寶，身為兒子的他，在母親的地位中並沒有那麽高。

  堂堂榮耀學院最溫柔的導師……

  他忽然覺得很諷刺。

  或許是，她對全世界的人溫柔，獨獨對他嚴厲吧。

  唐律抬起頭，問道：“娘，如果有一天別人這樣逼迫小柔，你會怎麽想？”

  “娘不希望她被別人逼，”唐夫人伸手揩去眼角的淚花：“所以娘給她自由，她可以選擇自己想要的路。”

  唐律望著她，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心情，淡淡道：“母親，我累了，我想出門曆練一段時間。”

  沒有聽到理想的回答，唐夫人怔怔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忽然不明白為什麽兒子會拒絕這個問題。

  唐律的律，是嚴於律己的律。

  從小到大，他特別懂事，特別獨立，也特別孝順。

  她所教的一切，他不但記得清清楚楚，還會做到盡善盡美。

  十八歲，他就肩負起了屬於唐家的責任，挑起了榮耀學院這個重擔。

  相比之下，和他幾乎同時出生的唐柔的簡直是嬌寵。

  他是男人，他承擔了責任。

  她理所當然地讓唐柔過得無憂無慮。

  隨著時間的推移，對外麵看起來相似，內裏實則全然不同的兩人，她毫無疑問喜歡會撒嬌，會玩鬧，會當她的貼心小棉襖的女兒。

  有時候深夜想起來，她有那麽一呼吸的時間覺得自己對不起兒子，但也僅此而已。

  他是她的驕傲。

  她相信，他會明白她的良苦用心。

  望著那和她有幾分相似的眉眼，笑起來的時候彎彎的，讓人感到一種觸手可及的溫暖，總是那麽舒暢人心。

  可是，這一次，他沒有笑。

  他的表情甚至有點冷。

  唐夫人忽然明白了什麽，握著他的手柔聲問道：“小律，你是在怨娘嗎？”

  “沒有，我明白你的苦衷，我也明白唐家不能無後，可是，事情沒有那麽著急，不是麽？”唐律唇角艱難地扯出一抹笑容，望著一臉關切的母親，“我累了，我想出去走走，延續香火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簡單一句話，清晰明確地表達出自己的拒絕，斷絕了她準備說出口的勸解。

  起身走出門外，唐律伸手把毛巾扔給站在門口的侍衛，便要離開。

  唐夫人追到外麵，急道：“小律，娘不會阻止你出去曆練，你帶兩名強者去，可以……”

  回應她的隻有兩個字：“不必。”

  清晰而幹淨的兩個字。

  一點兒也不像他平時的回應。

  他平時隻會回複她說：“好的，娘。”

  或者，“我帶兩個下人就可以了。”

  這一刻，唐夫人終於意識到，二十多年沒有和她生過氣的兒子生氣了！

  唐律卻沒有再給她說話的機會，脫下象征身份的極地雲綢衣袍，換了一襲普通的地品織繡，獨自一人出了門。

  唐夫人連忙派人跟上，可唐律早知道她有這一招，輕鬆就把人甩了。

  戰鳳子離開之後，他擔心她突然哪天會回來找他打架，一直留在榮耀學院沒有出門。

  可是，她不來。

  她不來，他就去找。

  就好像曾經追殺她一樣，踏遍萬水千山，走到天涯海角，他也要見到她！

  他不知道她有什麽朋友，也不知道太和在哪裏。

  他唯一知道的是，她和洛清吟有過硬的交情。

  所以第一站，去明門，找洛清吟。

  ……

  桃城。

  桃城是桃花島外的一座城。

  仿造桃花島而建，從城外三裏開始，就滿是一年四季開放的桃花，盡是嫣紅玲瓏的花朵，紅豔豔，香飄飄，像鋪了一地的粉紅。

  踏雲五色馬降落在官道上，朝著入城的方向緩緩前進。

  “阿嚏！”

  後一輛馬車裏，雪參娃娃扁著嘴的揉了揉鼻子，委屈道，“姐姐。”

  聽到聲音，洛清吟示意駕車的影二停車，推開車窗問道：“小雪，怎麽了？”

  “這裏的花香和脂粉味好濃，不喜歡。”

  隨著雪參娃娃軟軟糯糯的聲音響起，幾個小家夥相繼穿窗而入，一臉可憐兮兮的表情望著她。

  他們許久沒有出過門了，洛清吟才想帶他們到桃城來玩鬧一段時間，孰料……確實也是，桃城這種烏煙瘴氣的地方不適合他們。

  洛清吟揉了揉他柔軟的發頂：“那你想去哪兒玩？”

  雪參娃娃鼓著臉道：“我們不進城，我們去附近找地方玩。”

  洛清吟側頭看向墨猴，墨猴微微一感受，爪子一伸，指著和桃城相反的方向：“那邊。”

  雪參娃娃臉色立刻陰轉晴：“走走走。”

  洛清吟急忙拉住他：“先吃點千變萬化易容丹。”

  雪參娃娃不用吃。

  他靜靜坐著，轉眼之間頭發就成了和參籽一樣的紅色，靈動水潤的雙眸微微一轉，就成了參葉的綠色，再捏捏臉，五官的樣子也隨之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