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蕭阿林沒有想到的是，東麵的朱克圖卻傳來了命令。

  “稍安勿躁，一切等我部有所動作之後再說”

  按照尼堪之前的部署，等朱克圖、蕭阿林兩部全部抵達山海關附近，還是由朱克圖統一指揮，蕭阿林隻得按捺住自己狂躁的心情。

  在瀚海軍序列裏，除了尼堪，蕭阿林就隻怕兩個人，一個就是阿林阿，他認為阿林阿看似不顯山不露水，武力、智謀都不出眾，不過勝在大局觀強，加上對尼堪忠心耿耿，為人又喜怒不行於色，讓人摸不著頭腦，這讓一向張狂的蕭阿林很不適應，在索倫人裏麵還有這樣的人物，這是他沒有想到的。

  “這廝像漢人還多一些”

  再就是朱克圖了，這廝實際上比蕭阿林還張狂，不過人家是狂在骨子裏，麵上卻比他穩重得多，加上此人看似粗豪，實則精細，以及他那極富漠北男兒特色的一臉橫肉，小眼睛時常帶著的那一絲輕蔑，也讓蕭阿林也有些不適。

  不適歸不適，這兩人，他還是佩服的。

  於是，他就在這裏駐紮下來，靜等朱克圖那裏的結果。

  朱克圖大軍抵達山海關東麵後，利用吳三桂的引導，由楊庭棟部率先越過九江河，並擊潰了從山海關出來的穀可成中營五千騎，這一戰之後，穀可成，黨守素便沒有再出來挑戰了，而是窩在關城不動。

  其實，穀可成、黨守素兩人手下還有相當的實力，騎兵還有近三萬，就算不能力敵瀚海軍，若是在一片石關右營的劉體純、辛思孝兩人配合下還是能讓朱克圖喝一壺的。

  但李自成傳來了命令。

  “靜等關西的戰事結果，關東之戰稍稍押後”

  於是，朱克圖大軍第一軍團在楊庭棟部的掩護下好整以暇地在關東的威遠城與威海城之間紮下了大營，而第二軍團，也就是查克丹統領的軍團並沒有在朱克圖的附近紮下大營，彼等越過九江河之後便沿著河岸逆流而上，在擊潰了鎮守一片石關的原辛思忠右營劉體純部的出擊後，在離關口隻有一裏地的地方紮下了大營。

  前文說過，一片石關上有九座城門，其中關門三座，水門六座，關門被炸掉兩座，眼下不過是將磚石瓦礫草草堆在一起而已，實際上能容大量騎兵進出的隻有最後唯一的那座關門了。

  查克丹手下的步軍冷雲旅紮下營盤後便開始調試尼布楚青銅炮，一個步軍旅可是有三十門十二斤青銅炮的。

  此處的九江河兩岸狹窄，冷雲將隊伍一分為二，在九江河兩岸紮下兩座營盤，所有的青銅炮都對著關城。

  而在兩個步軍大營後麵，還有各兩個騎兵旅，一旦大順軍騎兵出來攻擊步軍大營，騎兵旅也可進入步軍大營協助抵禦——實際上，以瀚海軍火力的強度與密度，騎兵旅在此時根本沒有用武之地。

  “轟！！！”

  約莫半個時辰過後，九江河南岸的一門青銅炮開始試射了，像這種彈道很低的加農炮轟擊出來的聲音是闖營沒有聽到過的，當那聲響響起時，幾十裏以外都能聽見，城上的鎮守大將辛思孝聽了也是心頭大震。

  說起劉體純、辛思孝兩人原本都屬於辛思忠的右營，自從離開西安之後，這一路上大功輪不到他們，都是楊廷玉、嶽鎮邦幹了，最後連小功也沒撈到，人家劉宗敏督領的前營也要功勳呢。

  幸好在山海關之戰中多少撈到了一些功勳，並拿到了單獨鎮守一片石關的“重任”，當然了，從北京出發時，劉體純手下有四千騎，辛思孝手下有三千騎，七千騎，還是有相當的實力的，何況這裏還有陝西降將王根子率領的四千步軍，一萬多人馬步軍，鎮守一個小小的一片石關，在辛思孝看來，完全是殺雞用牛刀。

  這裏要說明的的是，為了穩定軍心，除了幾個大將，如今劉宗敏戰敗、北京陷落的事並沒有傳達到像辛思孝這一個級別，故此，彼等還一門心思等著立功呢。

  不過劉體純卻是心有餘悸。

  剛才他帶領騎兵出擊時，第一次碰到了那支奇怪的部隊，一個照麵之下，在火銃、虎槍、雙刀的輪番打擊下，號稱的飛虎的劉體純還沒有將手裏的大刀捂熱便被前麵潰散的騎兵帶得返回了關城。

  雖然他劉體純如今的地位沒有袁宗第他們那樣耀眼，不過大小也是一個果毅將軍，三堵牆的戰法在他手裏也是玩得精熟，沒想到竟然遭遇這樣一個敗仗。

  更令他羞惱的是，敵人似乎並不想與他在關外糾纏，而是為了紮下大營，否則，敵人那樣的營頭若是多出一個，他這三千騎必定大部交代在那裏！

  “轟轟……”

  關外火炮的校射全麵開始了，以青銅炮的有效射程，區區一裏簡直是手到擒來（有效射程四裏，五百米對於彈道低平的加農炮來說，準確率不要太高）。

  “飛虎，還是讓我出擊吧”

  將頭埋在城牆後麵的辛思孝有些忍不住了，這城牆有一個大缺口，雖然布置了不少步軍在那裏守衛，不過敵人若是拚死進攻，也不知那缺口能支撐多長時間。

  “不”

  這一次，劉體純卻斬釘截鐵否決了，他知曉辛思孝的戰力，正常情形下還不如自己，出擊也隻是受辱而已，反倒是依托城牆消耗敵人，待得敵人筋疲力盡或心浮氣躁時再擇機出擊才是正途。

  辛思孝無奈，人家劉體純也是十八騎之一，在大順軍裏的份量可不是自己所能抗衡的。

  令劉體純、辛思孝有些奇怪的是，對麵的步軍在轟了幾炮後便停了。

  關城。

  李自成這次來山海關，將降將裏的幾員猛將全部帶來了，包括左光先、牛成虎、白廣恩、王根子四人，如今白廣恩跟著李自成在守石門城寨，王根子協助劉體純鎮守一片石關，山海關本關卻是由秦軍名將左光先、牛成虎兩人協助中營大將穀可成鎮守。

  前麵說過，山海關是一套複雜的關城組合體係，北麵的威遠城、北翼城、關城、東羅城在石河、關河圍繞之下實際上是一套獨立的防禦體係，而南麵的南翼城、威海城、寧海城北麵靠著關河，南麵緊鄰大海，隻有東麵是一片開闊地，這三座城門也算是一套獨立的防禦體係。

  兩座防禦體係，正中間是由長城串聯起來的。

  南麵的三城，正是秦軍名將左光先的防區。

  左光先自己在更大一些的寧海城鎮守，自己的兒子，驍勇不亞於自己，年僅二十三歲的左勷則鎮守緊挨著長城的北翼城，另一處長城東麵的威海城則是由李自成撥給他的太原降將牛勇鎮守。

  寧海城北麵是關河，關河與該城之間還有大片的樹木和田地，正中間則設置有高高的望樓，東麵就是長城了（長城向南延伸出來的一支，主體還是向東的），南麵則是無盡的大海，長城還深入到大海裏，你若是從東麵過來，想要從陸上摸到寧海城下則完全沒有可能。

  自從拿下整個山海關後，李自成自己的兵馬，加上吳三桂的降兵，守城兵力還是很充足的，李自成若是就是準備在此地與瀚海軍決一死戰，還真是可能讓彼等喝一壺。

  但眼下明顯不大可能，前後都有大軍圍城，何況北京失陷的消息也不可能長時間瞞住。

  而對於瀚海軍來說，北京兵力薄弱，若是附近的劉芳亮、劉西堯反應過來盡起大軍反包圍也夠他們忙一陣子的。

  當然了，對於這樣的情形，時常教導自己的麾下用好兵法推演的尼堪不可能沒有預料到，但從目前看來，他的後手尚未出現。

  故此，對於在山海關附近都擁有重兵的雙方來說，這一戰不但要打，還都要盡早結束！

  查克丹的步軍堵住一片石關可能從側翼出來襲擾的道路後，並沒有打算拿下一片石關，而是打起了其它的主意。

  次日清晨，一個海麵上大霧彌漫的帶著濃濃初春味道的早晨，讓人生出懶洋洋的味道。

  一艘小船從濃霧裏鑽了出來。

  不多時，一個人被帶到了左光先鎮守的寧海城。

  左光先今年四十五歲，也是典型的陝北漢子模樣，身材高瘦，不過骨架粗大，一看就是頗有力氣的模樣，棱角分明的馬臉上透露出濃烈的剽悍味道。

  想當初李自成帶領大軍攻打四川時，在差一點拿下成都的時刻還是戰敗逃走，一路上自然是驚濤駭浪，不過對他威脅最大的還是左光先，在漢中被左光先擊敗後李自成花了很長時間才緩過勁兒來。

  事後左光先被任命為寧夏總兵，而這從海上過來的人也是一個寧夏人。

  趙良棟，以前大夏國負責甘肅一帶灰衣衛的頭目，如今在金州軍政學校學習半年後轉到了軍隊係統，還一躍成了朱克圖手下的幾個大將之一。

  話說趙良棟得知朱克圖要派自己去勸降左光先時，這心裏頭也是有些不樂意。

  也是，好不容易從灰衣衛的差事裏掙脫出來，終於有機會像自己兒時的夥伴楊庭棟那樣獨領一軍，現在孤身一人去勸降，若事有成，那自然是錦上添花，若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他這大好前程便就糟踐了。

  不過他也不是全無依憑。

  劉宗敏的人頭。

  其實左光先對於東麵的戰事略有耳聞，劉宗敏可是帶著五千多兵馬東去的，而回來的卻隻有賀金龍區區幾百騎，加上大順國大軍沒多久就開到了關城附近，隻要不是傻子，稍一琢磨就知曉發生了什麽。

  關鍵是劉宗敏那顆人頭給他帶來的震撼太大了。

  在投降大順的秦軍諸將中，最悍勇的當然是左光先，不過他對劉宗敏還是比較佩服的，作為秦軍既精通騎射，又精通火器的將領，左光先對於大順軍的三堵牆戰術有些嗤之以鼻，不過對於劉宗敏的三堵牆那還是肅然起敬的。

  左光先長期與闖營交戰，對其虛實說不上完全了解，不過也是七七八八，他們最厲害的、負責最後一擊的就是劉宗敏的部隊，自己、牛成虎、白廣恩都是敗在此人手裏，他左光先在秦軍裏也算是驍勇無敵了，不過與那完全不怕死的劉宗敏比起來還是差一些。

  但眼下劉宗敏卻死了！

  又聯想到瀚海軍一個月左右便滅掉了大明花了二十年，耗費無數錢糧，幾乎要將大明拖垮的滿清，左光先屈服了。

  但左光先自己屈服還不行，城外還有大順軍後營大將黨守素的一萬多精騎。

  一萬多精騎，無論是南翼城、寧海城、威海城都裝不下，分散各處又起不到作用，不過在南翼城到寧海城之間還有大片的空地，原本明軍屯田的地方，黨守素便在那裏紮下大營，正好位於三城之間，既能居中策應，還能監視三處。

  沒多久，在左光先投降後，瀚海軍便在一片大霧裏通過了左勷鎮守的南翼城，突然兵臨黨守素的大營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