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木野狐禪之四第四手
作者:龍吟森森      更新:2020-06-25 13:36      字數:3318
  山東,萊州府,膠州。

  朝廷新近在膠州設置了萊州副將,並罷黜原靈山衛、鼇山衛指揮使,而讓新任萊州副將兼任這兩衛的指揮使。

  這一舉措若是放在承平時期勢必會掀起軒然大波,不過在眼下,隨著李自成完全攻占了河南、湖北兩地,收容了大量的明軍精銳之後,已經擁有了近三十萬正規軍的偌大勢頭,放眼中原一帶,隻有如今仍在西安“厲兵秣馬”的三邊督師侯恂的五萬人馬,其中更有兩萬新兵,陝西眼看就要不保。

  而加強了三千蒙古騎兵的張獻忠部在先後兩次破天荒地擊敗了以前彼等畏之如虎的左良玉部後,聲勢日漸雄壯,而原本除了李自成其它流賊根本沒有放在眼裏的左良玉卻完全掉了個個,竟然不敢主動出擊張獻忠部了,隻是緊守南昌、九江、武昌、長沙幾個大城。

  這人啊一旦膽氣上來了,就一發不可收拾,張獻忠從黃山、九龍山下來了,順利地拿下了贛州,此時,他已經知曉了李自成在中原一帶大顯神威的訊息,於是,一直藏在他心裏的“拿下四川稱王稱霸”的心思便更加迫切了。

  東曉三年(1643年)年初的時候,張獻忠率領大軍向西挺進,連續拿下吉安、郴州、衡州、寶慶,拿下衡州府,俘獲了桂王全家後,便將曆史完全打亂了(朱由榔不幸身死),攻占衡州、寶慶之後,張獻忠完全可以直接越過湘西向四川挺進。

  可他如今已經從兩次與左良玉大戰得勝的戰績中完全恢複了信心,他的下一步目標也很清楚。

  長沙!

  半個國家殘破,稅賦又極度吃緊,崇禎帝便沒有理會大臣、言官們的聒噪,在接受了鄭芝龍以福建眾商人的名義捐獻的一百萬兩白銀之後,立即任命其長子鄭大木為萊州副將,並兼任靈山衛、鼇山衛指揮使,完全統管膠州沿海的防務,並將高密、即墨兩地的稅賦劃入作為萊州副將所部的薪餉。

  皇帝如此看重,作為福建總兵的鄭芝龍自然也不能怠慢。

  光靠十九歲的鄭大木一人是撐不起萊州副將這個職位的,由於在上次海戰中鄭鴻逵、洪旭、陳輝都大敗虧輸,這次幹脆都棄之不用。

  在鄭芝龍軍中一直有“四大將”的說法,分別是洪旭、陳輝、張進、林習山,這次幹脆讓上次沒有參戰的張進、林習山北上輔佐鄭大木。

  其中張進協助鄭大木統領步軍,林習山統管水師。

  對於鄭芝龍來說,糧餉完全不是問題,他家的生意北到日本,南到廣南、暹羅、呂鬆,珍貴的木材、糧食也不成問題,多年的海上王,錢財自然更不是問題,在泉州安平堡老家,傳說他一直保有千萬兩左右的白銀庫存。

  大明,不是沒有糧食,也不是沒有銀錢,都在士紳、豪強手裏,北京的庫房裏老鼠都餓得半死。

  何況,自從鄭芝龍來過膠州灣一次後便知曉這裏完全是一個天賜的港灣,便準備在這裏大幹一場。

  在銀子、糧食的加持下,鄭大木很快在膠州組建起了一支約莫兩萬人的陸師,其中更有騎兵五千!

  其中鄭家從浙江挖過來的陝西籍將領馬信便成了這支騎兵隊伍的當然人選,至於步軍,除了張進外,鄭家有名的悍將楊才、甘輝、丁鎮悉數在內,水師方麵,鄭芝龍通過劫掠、購買,先後置辦了五艘由蓋倫商船改建的戰艦,加上其賴以成名的大號福船(大青頭)、二號福船(二青頭),以及各種中小福船、廣船,在膠州灣鄭大木的麾下就有上百艘。

  水師將領方麵,除了林習山這位宿將,還有施福、施琅叔侄,更有海上悍將餘寬。

  鄭芝龍更是將自己的心腹,文武雙全的陳六禦派到鄭大木身邊,以便他隨時谘詢。

  膠州,副將府。

  鄭大木前幾日先後接到了父親的書信以及皇帝的詔書。

  無論是詔書還是鄭芝龍的書信,都備注了一句話。

  “閱後即焚!”

  這便是密詔、密信了。

  密詔的內容是:“濟州島乃大明屬國朝鮮之地,你部視情形協助朝鮮收回”

  鄭芝龍的書信則露骨得多,“我兒,上次在日本海戰中,我方大敗,不過損失的多為船舶或人丁,錢財微乎其微,之後我方更是壟斷了日本的貿易,雖如此,不足以報大敗及你堂兄之仇”

  “夏清戰事,關我何事?一旦朝廷詔書下達,夏清戰事開啟,濟州島的防禦必定空虛,別理遼東,直撲濟州島,記住,可不能一把火將島嶼毀了,朝廷已經答應,若是能擊敗夏國,此島便轉交我方經營,切記切記”

  鄭大木接到這兩封東西後卻陷入了沉思。

  “夏、清兩國開戰,對大明有百利而無一害,讓彼等開戰好了,打的時間越長,打的越慘烈越好,屆時大明可坐收其利,何苦一開始就插一杠子?這兩家,隨便惹惱了哪一家都不是好事,特別是那海上強橫的瀚海軍”

  想到這裏,他決定來一個“置之不理”,反正無論是詔書還是父親的家信都說明了要“視情形”,那咱就慢慢等著唄。

  他的下手坐著一位年約四十歲的中年文士,說是文士,卻生得異常精壯,腰間還挎著一柄雁翎刀。

  陳六禦,如今鄭芝龍的核心謀士之一。

  “少爺,如何?”

  詔書、家信陳六禦都看過,不過在主家沒有開口之前,他是不能說話的。

  鄭大木說道:“都讓我等‘視情形’出兵,以我觀之,等到雙方陷入糾纏,戰力都大為損耗時再出手不遲”

  “非也!”

  陳六禦站了起來,“如今夏強清弱,作為旁觀者,肯定要支持弱勢的一方,讓其均勢得到鞏固,若是長時間觀望,恐怕屆時已經有一方取得了優勢,那時再想出兵恐怕就來不及了”

  鄭大木說道:“就算要出兵,也得新募之兵訓練完畢之後再說”

  “不然”,陳六禦繼續勸道,“新兵已經練了大半年,按說已經夠了,雖不如九邊明軍精銳,不過比那些個衛所兵可強出太多,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這些兵光練著是不行的,終究是要上戰場檢驗”

  “可若是直接進入遼東,小侄擔憂我軍力有未逮啊”

  陳六禦見他有些鬆動了,便接著說道:“遼東之地,我軍自然是不能去的,不過幫助清軍不一定去遼東,濟州島乃夏國在遼東附近最大的基地,不僅僅是貿易基地,還是其屯兵的重地,若是將此地拿下來了,夏國將如無源之水無本之木,勢必一蹶不振”

  “有把握嗎?聽說夏國在濟州島的戰艦也不少”

  “少爺,按照我軍布置在濟州島的探子密報,彼等在濟州島隻有一支艦隊,其中形製與我大青頭相差無幾的船隻隻有二十多艘,剩下的全部是中小船隻,那些大船前不久為了攻占旅順灣全部去了那裏,按說現在濟州島隻剩下不多的大船以及大量的小船”

  鄭大木還是一臉嚴肅,“陳叔,夏賊曆來狡猾,從今年年初開始,彼等便斷絕了外麵船隻進入濟州島,如今看來是早就在為攻打清國做準備了,那裏的具體情形我軍一無所知,我軍在膠州打造這麽一支艦隊殊為不易,花錢倒是小事,這裏可是匯集了鄭家船隊精幹的一半人馬,若是……”

  陳六禦卻搖搖頭,“少爺,俗話說得好,是騾子是馬都得拉出去遛一遛才見真章,既然是精幹,就得身先士卒,何況,這許多年過去之後,鄭家船隊根本沒有遇到過戰事,還有沒有戰力還是兩說”

  “再者,如今在膠州灣的船隻已經吸取了上次的教訓,每艘大船都配足了從西夷那裏購買來的火炮、火銃,更聘請了不少西夷前來教授,自從船隊組建之日開始便日夜操練不輟,也該拉出去曆練一番了”

  “可如今還是北風當道……”

  “少爺,如今雖是北風,不過若是戧風行駛,也可北上,何況,就是因為目前還是北風,就會讓敵人麻痹大意,再者,現在是四月份,隨時可能轉入南風季”

  “好吧,就依您的,兵發濟州島!”

  這便是皇太極投靠大明得來的第二個好處,在大夏國統一漠北之後,大明明麵上並沒有與夏國翻臉,不過眼看著自己的北境又出現了這麽一個強大的國度,說是沒有半點戒心是不可能的。

  何況,如今大夏正大舉進攻清國,雖然以前一提起清國,在大明內部那必然飽以“建奴”、“滿賊”、“東奴”、“老奴”、“賊酋”等蔑稱,可如今此一時彼一時,麵對如此強勢的大夏,彼等在戰略上終究是與清國走到了一起。

  在陸上,他們肯定沒有實力北犯,何況北境已經沒有多少兵力了,整個京師大營號稱有十幾萬大軍,能拿出來作戰的估計不會超過兩萬人。

  兩萬人,想要守衛偌大的北京城簡直是一個笑話。

  南方的軍隊要對付張獻忠他們不敢動,於是他們便打起了鄭芝龍的主意。

  在這個時空,鄭芝龍愈發炙手可熱起來,與吳三桂、左良玉一樣,他不禁封了伯爵,還掛了一個“寧海將軍”印,是大明碩果僅存的幾個掛印將軍之一。

  而鄭大木這一路兵馬,也是皇太極說期盼的,也算是他應對尼堪大軍的一步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