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章:阿生
作者:長臂猿的夫人      更新:2020-05-21 16:55      字數:4498
  看著這樣純良的小姑娘,那山匪都有些不忍心了。

  這麽個好好的小姑娘,本該在家人的庇護下好好生活,將來嫁人生子,找個本地裏知根知底的人成親,過安穩日子。

  如今卻被擄到這山匪窩裏,即使是被明哥看上了,但今後的日子大多會過的顛沛流離。

  那山匪生了些惻隱之心,溫和了聲音問她:“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東西?”

  藍衣詫異的看他,眼睛眨了眨,隨即做出一副感激不已的模樣,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要,謝謝大哥!”

  藍衣看著這個男人,真誠的感歎:“大哥你人真好!”

  那個山匪活了幾十年,第一次被誇人好,一時有些飄飄然,都被誇感動了。

  他說:“你等著,我去給你拿些吃的。”

  說著,他轉身出門,臨走時還不忘用鎖鏈將鐵門給鎖了。

  藍衣看著嘩啦作響的鐵鏈,以及那拳頭大的銅鎖,心裏的僥幸就嘭的一下消散了。

  哎,看來單純裝乖巧還是行不通。

  她得想想別的辦法。

  那個男人走到廚房,拿個大碗裝了些飯菜,順手又拿了幾根香蕉,並一壺溫水。

  他提著這些東西往偏僻的“牢房”方向走,路邊暗影出突然走出個人來。

  來人很年輕,身量挺高,臉上有道三寸長的刀疤,暗夜裏看著,有種令人心驚的陰狠。

  那男人心中一驚,頓住腳步,恭敬的喊了一聲:“堂主。”

  阿生麵無表情的看著他,又看了看他手裏提著的吃食,皺眉道:“聽說你們這次下山,帶回來個女人?”

  那男人應道:“是,明哥看上一個小孩,便叫我們帶回來了。”

  阿生的臉色頓時冷下來:“王明安?”

  那人有些戰戰兢兢的,冷汗都出來了:“是,是他。”

  王明安不是牛角山上的人,更不是流民,他是本地武館興德堂的人,且早就出師了。

  這種人跟他們不一樣,他們是走投無路,沒有選擇了,才會來當山匪。

  而王明安那樣的人,他可以有很多的選擇,這些山匪求之不得的生活,對於王民安來說去,卻唾手可得。

  從王明安第一次出現在牛角山的時候,阿生就對他沒有好感。

  他看著麵前的人,說:“帶我去看看。”

  那人不敢說什麽,阿生畢竟是除老大之外,這山上的二把手,平日裏性格有些孤僻古怪。

  他走在前麵帶路,眼睛不由自主的往堂主的腿上看。

  果然,看見堂主兩個小腿上綁的粗圓粗圓的,也不知道這次綁了幾斤鐵。

  而他麵無異色,走起路來腳步輕快,跟在他身後仿佛腿上沒有累贅一樣,叫那男人有些犯悚。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那個小山洞的鐵門前,意外的是,鐵門前竟然圍著許多人,他們都是聽說了有人綁了個女孩子上山,所以才好奇的過來看個熱鬧的。

  幾個大男人站在門外指指點點,藍依覺得自己像個猴似地。

  她有些緊張的往山洞暗影裏挪了挪,不敢說話。

  送飯的男人看到這個情景,下意識就去看堂主的臉色。

  阿生的臉色果然有些難看。

  那男人連忙跑上去,凶狠的罵道:“你們圍在這裏做什麽?還不快滾?”

  那些人嘻嘻笑著,正想說些什麽,結果轉頭看到阿生那張刀疤臉,頓時一群人都啞了聲音,鵪鶉似地縮了縮頭,受驚不小的跑了。

  那人上前打開貼門的鎖鏈,藍依瞪大眼睛看清了前來的人,這才鬆了一口氣,從陰影裏走出來,張口就誇對方:“大哥你帶了這麽多好吃的給我嗎?你真是個大好人!你的恩情我一定不會忘記的。”

  那個大哥聽了這話,嘴角又是一抽,心想這小丫頭心裏的記的到底是恩情還仇恨可不一定。

  他將食物放在幹草地上,對藍依道:“快趁熱吃吧,你放心,剛才那些人手裏都沒鑰匙,進不來,他們就是好奇來看看,你不用害怕。”

  藍依點點頭,坐在地上看著飯菜,在猶豫到此吃還是不吃。

  應該是可以吃的,對方已經將她擄過來了,總不至於給她這麽一個小姑娘下毒藥吧,完全沒必要。

  她端起碗筷剛扒了一口飯,就見門口一個人影又走了進來,那男人還恭敬的讓出個位置,喊了聲:“堂主。”

  阿生走進來,冷臉看著坐在地上的小姑娘,眼神有些詫異。

  這個小姑娘年紀不大,模樣雖然乖巧,但也並不十分出色,以王明安的條件,想要找這樣的姑娘並不難。

  阿生雖然對王明安的事不感興趣,但是他此時看著這個姑娘,不知怎地總覺得有股熟悉感。

  仿佛在哪裏見過?

  藍依也震驚的盯著阿生看。

  這個人臉上那道疤太過明顯,簡直太好認了。

  藍依氣勢洶洶的站起身,瞪著阿生:“是你啊!原來你是這裏的山匪!”

  藍依氣呼呼的,看著阿生的眼神充滿了譴責。

  眼前這個家夥,不就是她在書肆幫忙的時候,搶她書的人嗎?

  當時為了賠償給書肆老板那五兩銀子,她每日每夜的寫了好幾本書呢!

  對著少女譴責又怨懟的目光,阿生臉色凝固了一瞬,那個送飯的大哥也詫異的來回看著阿生和藍依。

  心裏嘀咕著真是沒想到,堂主年紀不大脾氣古怪,竟然私底下還調戲小姑娘呢?

  藍依雖然處於弱勢,但是她一想到自己被搶書時的心情,心裏就氣的很。

  雖然最後給顏華林的生辰禮也沒有買成,但是那五兩銀子她確確實實賠了呀。

  她一個弱女子,她要掙夠五兩銀子,她多不容易呀!

  這個男人手好腳好的,跟她搶那幾本書,人品也太壞了!

  藍依氣咻咻的說:“你把那幾本書還給我!不換的話,折換稱銀子也行,五兩。”

  她這麽一說,阿生瞬間就想起來這事,他來到這個地方後,就去過書肆一次。

  那次他拿了幾本開蒙書回來,沒有給錢。

  他也不是故意不給,就是當山匪久了,習慣拿了東西就走。

  畢竟是十七八歲的少年,對上同齡人的自責,阿生也生了些少年心性。

  他冷著臉,不屑的看著藍依道:“你當時也找沒我要錢。”

  藍依被噎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你去買東西,還要人提醒給錢?”

  阿生板著臉,冷聲道:“自然,你不說,誰知道要給錢?”

  藍依:“”

  藍依震驚的看著他,這世上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簡直叫人生氣!

  阿生又一板一眼的來一句:“我出門的時候,你也沒追出來找我要。”

  他一個堂主,會差這點小錢?

  藍依氣的一摔筷子:“我也得追的上你呀,你自己一出門,跟趕著去投胎似地,狗都沒你跑得快。”

  “狗?”阿生皺眉,不高興了:“你將我與狗相比?”

  藍依冷笑,這種買東西不給錢的人,連狗都不如呢。

  她都懶得說。

  畢竟怕死。

  旁邊站著的那位大哥,一會看看藍依,一會看看堂主,來來回回看了許久,猛然反應過來,這小姑娘來頭不簡單。

  不僅明哥喜歡她,還跟堂主交情匪淺,這可就更不能得罪了。

  幸好他扛人上山的時候,沒做什麽出格的舉動。

  阿生看著小姑娘憤怒又鄙夷的眼神,有些受不住,從未與姑娘打過交道,他並不懂得如何與姑娘相處。

  畢竟他臉上的刀疤有些可怖,一般的女子見到他都會瑟瑟發抖的害怕。

  哪有人敢跟眼前這個一樣,當麵跟他吵架。

  阿生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一時之間倒是有些無措。

  但是他的自尊不允許讓他跟女子低頭!

  他從懷裏拿出個錢袋,丟在藍依腳底下,冷漠的說:“這些還你,以後少聒噪,免得王明安在我跟前嘰嘰喳喳的,煩。”

  藍依一時沒反應過來他說的王明安是個誰,她蹲下身拿起錢袋,打開一看,裏麵裝了足有幾十兩。

  她從裏麵拿出五兩銀子,放在自己袖袋裏,然後將剩下的丟回去了。

  “夠了,剩下的還你。”

  阿生看著腳底下的錢袋,臉色黑了黑。

  果然是王明安的人,跟他一樣討人煩。

  阿生撿起自己的錢袋,轉身就走。

  藍依狠狠瞪了他的背影一眼,在心裏罵了好幾句強盜。

  那位大哥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看著藍依,試探道:“丫頭,你認識他?”

  藍依眨巴了下眼睛,露出個乖巧的笑,搖頭:“不認識啊。”

  哪位大哥地上藍依的笑容,沉默了一下,想到她剛才懟堂主時那氣勢洶洶的架勢,說不認識他都不信。

  他覺得有必要將這事跟眾人說一說,免得有些人找死。

  藍依倒是沒將這事放在心上,她這個人還是很小氣的,誰得罪了她,她能記好久,不然也不會跟陳雅風一鬥好多年。

  剛才那個刀疤臉搶了她書,她心裏就一直記著呢。

  這下好不容易找到人了,要不要的回銀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須得出了這口氣才行!

  她看那個刀疤臉雖然模樣有些可怕了些,但是年紀和兩個兄長差不多大,以為他不過是山匪窩裏的小跑腿,不值一懼。

  送飯的大哥鎖好門後,趕緊追在堂主身後,猶猶豫豫的試探:“堂主,方才那丫頭如此不知禮數,不然讓她吃點苦頭,好叫她漲漲記性?”

  阿生腳步一頓,麵無表情的看過來,冷聲道:“我看該吃點苦頭漲記性的是你,什麽人你也敢動。”

  說完,他冷哼一聲,心情極其煩悶的走了。

  那個人被他訓斥的呆在原地,細細琢磨堂主那句話的意思。

  阿生回到自己的屋裏,將腿上幫著的鐵拆下,又脫下外套,才走到山洞內裏的桌椅前,點亮了油燈。

  桌上放著幾本書,上麵用三層宣紙裹了書皮,看著幹幹淨淨,隻是書角有些磨破,起了細小的絨毛。

  他就著昏暗的燈光,翻開其中一頁看了起來。

  嘴裏也低聲的而緩慢的念:“女慕貞潔,男效才良。知過必改,得能莫忘。罔談彼短”

  低沉的聲音頓住,他湊過去仔細看那個字。

  很好,確認過了,這個字他確實不認識。

  他低低歎了口氣,又從抽屜裏拿出紙筆,對著上麵的字一筆一畫的抄寫。

  他沒有讀過書,山匪裏更是沒有認識字的人,他想找個人問都找不到。

  以前老家的時候,倒是曾經認識個以抄書為生的老頭,他便常去找那個老頭學認字,給他幾個銅板,就能跟著學好幾天,他覺得很劃得來。

  可是後來,戰亂一起,那老頭就死在暴亂裏了,他的臉也因此留了傷疤。

  來到這個地方,他在這裏當山匪,又頂著這麽一張臉,就更是沒有讀書人願意教他。

  他的字寫的不好,落筆虛浮,一豎一撇都不穩,有些歪歪扭扭的,他自己都能看出來寫的不如五歲小兒。

  他又端端莊莊的重複抄寫了好幾遍,將那個不認識的字寫熟練了,便從中挑出一張寫的最好的。

  琢磨著明日抽去山下找個人問問。

  他來到此地後,還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想著等明日下山,臉上的疤痕得想辦法遮一遮才行。

  但是怎麽遮,這又是個問題。

  第二日,阿生很早便起身,將那用鐵做的護腿綁在腿上,帶著那幾十斤的重量出去巡視山林。

  山裏濕氣重,白霧濃厚,露水深重,他繞著牛角山跑了兩圈回來,身上的衣服都濕透了,他伸手抹了把臉,正要回屋,就又看見昨日那個山匪提著食盒,去給那小姑娘送飯。

  這家夥,一日三餐倒送的勤,看來王明安對牛角山山匪們的影響,比他所想的要大很多。

  過不多時,說不定牛角山就要易主了。

  阿生神情凝重起來。

  他回屋換了衣服,又去膳堂吃了早飯,準備去找老大說一下王明安的事。

  結果他都走到山洞門口了,卻聽到了些另人臉紅心跳的聲音。

  阿生漲紅了臉,沉默的轉身走了。

  這大清早的,老大可真是精力旺盛。

  鬼使神差的,他又走到那個關押犯人的小山洞門口。

  藍依正在喝粥,抬眼看到他過來,翻了個白眼,不搭理他。

  阿生臉色黑了黑,站在門外,諷刺的說:“你倒是胃口好,都落在山匪窩裏了,還吃得下飯。”

  難道是因為倚著王明安當靠山,所以無所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