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放學，藍依心裏藏著事，來到了書肆，將上次借的那兩本書還了。

  上次那個小夥子又粘過來，碎碎念道：“藍依，上個月的賬你還沒結呢，這個月可不許借書了。”

  小夥子是書肆老板的侄子，名叫肖二，整日遊手好閑正事不幹，被叔叔逮到書肆裏，也不好好幹活，整日圍著女學生轉悠。

  一些前來借書的秀才書生可看不慣他，跟書肆老板反饋了好幾次，肖二硬是沒有走。

  藍依也有些煩他，皺眉道：“你在這廢什麽話，上次我的書錢你們也沒給我結呢，讓開，我要找肖伯說話。”

  肖二白眼一翻，指了指後院：“叔在後院呢。”

  他嘴裏還不服氣的嘀咕：“借書錢是借書的錢，賣書錢是賣書的錢，我們沒給你結賬，又不影響你給我們結賬，以後的書我就不給你借。”

  藍依狠狠一踩他的腳尖，徑直跑到後院去了。

  書肆雖然不大，但有個挺大的後院，因為肖伯不僅開了書肆，還順帶印刷一些書籍。

  有能力印刷書籍的書肆不多見，整個鎮子裏也就肖伯這一家，肖伯還養了五六個落魄書生，專門寫書給他賣。

  有些書生覺得寫這些市井流傳的小書辱沒身份，寧願餓死也不願意寫，有些書生則忍一時破落，敷衍著寫幾本，以換點飯吃，更有的書生，其實沒讀過幾本書，不過是上了幾年私塾，家裏貧寒，便來混口飯吃。

  就這麽些人，寫出來的東西當然不咋好看，至少藍依想挑一本能看的入眼的，挺困難。

  更有甚者，甚至寫些諸如“水滸歪傳”、“西廂春豔記”等光看名字就不太正經的書，奇怪的是，這些書賣的竟然還不錯。

  藍依知道後，便也來找過肖伯，毛遂自薦，將自己寫的書給肖伯賣，她與那些書生不同，那些人是靠肖伯養著的，寫的書賺不賺錢，他們都是拿不到的。

  藍依寫的書好看，很受小姑娘喜歡，肖伯於是答應了賣一本便給她五個錢的允諾。

  然而到底賣了多少本，全都是肖伯說了算，藍依也不知道，藍依寫了兩本後，就又換了個方法，她的書按本賣，不管好不好賣，一本一兩銀子。

  一兩銀子不多，相當於三石大米左右，肖伯幾乎立刻就同意了。

  他雖然開書肆，但到底是個商人，他養了那幾個書生，沒一個寫的書有藍依寫的好，因為青山鬼雄的書最暢銷。

  那些姑娘們不管年齡大小，都喜歡看。

  那些書生見她的書賣的好，也開始模仿她的寫法，什麽山匪啦什麽俠盜啦，甚至延伸到有些他們壓根不懂的江湖武林，無一不是壞男人和好姑娘的搭配。

  還別說，這樣一搭配，賣的格外快

  藍依來找肖伯，是因為上次她寫的書還沒收到錢，她本來不打算要，攢著好給二哥和自己借書看的。

  然而這次不行，她得籌錢給華林哥買生辰禮。

  肖伯正在後院跟老友喝茶，他已經五十多了，家裏三代同堂，生了三個兒子，他的三個兒子又各給他生了三個孩子，他此時，已經是九個孩子的祖父了。

  一大家子都住在書肆後麵的大宅院裏，格外的吵鬧。

  此時就有幾個孩子在院子裏轉來轉去，歡鬧不休。

  見到藍依過來，頗為熱情的問：“小一過來啦？這次又寫了什麽好書？”

  寫書是來不及寫的了，藍依有些臉紅的問：“肖伯伯，我是來結賬的。”

  肖伯愣了一下，問她：“缺錢了？”

  藍依點點頭。

  肖伯於是從錢袋裏直接拿出一兩銀子遞給她，說：“拿著去花吧。”

  藍依剛想說將自己欠的賬給平了，肖伯又說道：“哪日有空，再多寫幾本出來，到時候再給你平賬。”

  肖伯是怕她平了賬之後，不來這裏寫書，這點心思藍依還是懂的。

  隻是她也不覺得有什麽，她現在確實想要錢。

  藍依道了謝，拿了錢就要走。

  肖伯突然又叫住了她：“小一，這幾日你有沒有空閑？”

  藍依疑惑的看著他。

  肖伯走過來，又道：“這兩日清明祭祖，肖二要回他老家一趟，估摸著要四五日，書肆正巧缺個幫忙的，你若是有空，明日便過來，我給你算工錢。”

  藍依眼睛一亮，驚喜的看著肖伯：“我有空，我可以過來。”

  肖伯笑了笑，與她說好了工錢，便讓她先回去了。

  藍依高興的很，她知道肖伯對她這麽好，八成是因為她的書賣的好，價格又低廉，又怕她以後不寫書了，失去了書源。

  畢竟她已經十三了，年後就不去學堂，呆在家裏等說親，以後估計不能寫書。

  肖伯肯定是想對她施些恩惠，然後叫她多寫幾本。

  不過，不管肖伯如何想，藍衣都沒什麽在意，既然有錢掙，她當然要掙的，還不能叫家裏人知道。

  她還要去女學找先生告假，女學的先生們還是好說話的，畢竟女子不比男子，每月總有那麽幾日不舒服，藍依深諳其道，準備明日就去找個女先生哭一哭。

  離開書肆的時候，她又當著肖二的麵挑了兩本書，還沒給錢。

  把肖二氣的一直跟在她身邊碎碎念，也不知道哪來那麽多話給他說。

  陳雅風記恨著茶山上的事，這兩日放學了，就專門往顏華林家所在的小巷子拐，還故意當著藍依的麵。

  藍依一邊氣恨，一邊又實在拉不下臉湊過去，總之陳瘋子走過的路，她是不願走的。

  重點是，華林哥喜歡陳雅風，說不定在自家門口看到了，心裏還會高興。

  藍依便不跟陳雅風搶了，她從書肆出來，穿過百花街，徑直拐到了落虹街上，那兒有家專賣文房墨寶的店鋪，她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

  她這次想給顏華林買一捆宣紙，學書法和畫畫的人，就特別廢紙，然而宣紙很貴，一般的家庭都負擔不起。

  張大師收了徒弟，自然會給徒弟準備一些，但是顏華林出師了，這些自然就要自己負擔。

  顏華林買紙的錢自然是有的，但是藍依想給他買捆品質好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