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裏吃飯的客人們都沒急著離開，有人老神在在的繼續吃吃喝喝，有人環抱雙臂冷眼旁觀，甚至還有幾個孩童又蹦又跳的吵著大人要舉高高看熱鬧。

  有些日子沒出人命了，甚是想念。

  光頭同桌的幾個大漢一腳踢翻桌子，呼啦著抄起武器準備衝過去，倒不是他們有多講義氣，隻是眾目睽睽下若不意思一二，那以後還如何在這個地界上混。

  “當當當”

  一道白光閃過，刀劍棍錘應聲而落，一個白瓷碟子飛轉一圈後，輕輕巧巧的落在桌麵上，完好無損。而那幾個大漢手腕上整齊的出現一道傷口，鮮血噴射而出，幾個人傻愣愣地看著。

  驚呆，鴉鵲無聲。

  這道氣勁拿捏的太巧了，多一分碟子會裂，少一分傷不到人。

  這回他們看清了出手之人，高手，高高手！一些人看著楊江，心裏更是增添了幾分忌憚。

  楊江仍然一副麵癱樣，瞟都不瞟這些人一眼，倒是方郗涼涼提醒道：“血流太多會死人的。”

  大漢方才驚醒過來，他們並不是無知之人，心裏十分明白剛才人家是手下留情了，留了他們一條小命，於是一手用力壓著傷口，走到方郗和楊江麵前，默默的朝兩人鞠了躬，然後跌跌撞撞的走出店門。

  不知貓在哪裏的韓掌櫃這時鑽了出來，一邊指揮著夥計收拾殘局，一邊走到方郗桌前，微微躬身，陪罪道：“不好意思，客人無狀，驚擾到兩位用餐，實在抱歉，望兩位客官海涵。”他也不說免單，這兩人一看就知不是缺銀子的，說了反顯得自己小器。

  方郗看了他一眼，歎了一口氣，幽幽道：“都說平安客棧保平安，此刻方知不平安，傳言果然不可信哪，是我太天真~~唉，等很久了，餓呀~~”

  神他媽轉折，噎得韓掌櫃笑容差點保不住，小子耶，若不是……他偷偷看了眼麵色沉沉的楊江，哼哼，唉，惹不起！

  “就好就好，小秦子，七號桌的菜快點上~~”

  “來了~~”

  平安客棧不咋樣，裏麵的人也不咋樣，烤乳羊卻是不錯。皮酥肉嫩，再沾上特製的甜麵醬，那滋味相當美好。美食讓人心情舒暢，不說方郗，就連楊江的神情都疏朗了幾分，這讓暗中觀察韓掌櫃長出一口氣。先前有心腹手下來報，這兩個人的馬車看起來簡樸無華，卻是鐵木製成的，鐵木那是千金難求之物，比紫檀這等貴重木材還要珍貴上百倍。非富即貴，恐還不是一般的富貴之人，而如此富貴之人敢來此地，可見是有恃無恐，韓掌櫃暗下定論。

  也是，若無倚仗，這小子哪能這麽“活潑”！那麽倚仗是……韓掌櫃瞄了一眼方郗，再瞄了一眼楊江，在心裏對楊江重重劃上一筆。

  秀出“肌肉”的後果就是敢瞎嗶嗶的人沒有了，妹子的“秋天的波菜”送了幾大筐。，

  直白。

  飛簷走壁，仗劍走天涯，誰還沒個江湖夢！

  想曾經，金老爺子、古大俠等眾先生的大作，舞動多少人的武俠情懷，走路不小心摔了跤，都要挖個坑看看，看看能不能撿個武林秘笈啥的。

  當然，後來玄幻修真一出，大家夥就改成刺血滴玉牌了。

  那一世，方郗年少時，也曾挖過坑滴過血，夢想總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

  這不，他的夢想算是實現了一半。雖然鑒於他這個破身子骨，學啥都不行，但是靠著老楊在江湖邊緣進進出出，好歹也能過個小癮。

  ……

  可能是方郗的表相實在有欺騙性，有種羊入狼群的即視感，因此，有些人明知他的同伴武力值高的離譜，但也還是忍不住前來湊近乎。

  “小友，老朽能坐在這兒嗎？”一個留著山羊胡子的褐衣老頭微笑著問道。

  看到這老頭打前站，有些人心裏暗暗期待，這老頭可不是尋常之人，江湖人稱“花狐狸”。

  當然，不是采花的花。

  方郗抬頭看了老頭一眼，有些奇怪道：“您要湊桌嗎？那邊不是還有位置？”方郗指了下附近空著的桌子。

  山羊胡梗了下，看來對小白說話就要直白！

  老頭道：“老朽姓花，舔為金沙城城主府知事，看兩位小友麵生，特來問候一二。”

  “城主府？”方郗一副不懂世事的模樣，對楊江說道：“老楊，你有聽說朝廷上有城主這個官銜或職位嗎？”

  楊江淡淡道：“沒有。”

  “奇怪，那是幾品官來著？”方郗兀自咕噥著，忘了請老頭坐下。

  沒品，自封的，這方圓幾百裏誰不知道這裏是個三不管的地方，哪裏來的正式衙門！

  “咳咳！”花狐狸等了一會，忍不住咳了兩聲提醒。

  “哦哦，不好意思，您請坐。”

  “敢問小友是從哪兒來的？來此處有何事？”花狐狸坐下後，微笑著問道。

  方郗老實回道：“從長安來，遊學到此。”

  長安？廳裏伸長耳朵聽著的幾撥人裏，心中些許異動，各有心思。

  “遊學？”花狐狸嘴角微微抽搐，他怎麽都沒想過會聽到這個回答，可是看著方郗渾身書卷氣，這個答案似乎又有些符合常理。

  “是啊，子曰，讀萬卷書，行萬裏路。”

  子有這樣曰過嗎？花狐狸還是有讀過幾本書的，出道前，假假還是個童生來著。

  董大叔，對不住了！（“讀”這句話應該是明代董其昌之言）方郗靦腆笑笑，誠實道：“小子，就是不才，區區，在下，我，曰的。”

  噗嗤聲響，廳裏好些人都被嗆著了，咳嗽聲四起。

  楊江也低下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掩住嘴角笑意。

  “小友來金沙城遊學？是因聽過淘金的傳言嗎？”花狐狸歎了一口氣，道：“唉，傳言不可盡信哪，雖然是有人淘出點金子，可那點點金子裏不知搭進去多少人命，你是沒見到淘金路上那累累的白骨。”

  方郗以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我們不淘金子呀，又不缺錢，我們隻是來看風景的。”

  這是真話，他真是來看風景的，他想看看曾經向往但看成的——沙漠日出。至於其它的，惠武帝所托之事，隻是順帶而已，真的隻是順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