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1 好戲連台】
作者:軒樟      更新:2020-03-05 01:58      字數:4036
  郭文亮還想再說,韋寶又命人起轎了。

  “韋大人,韋大人。”郭文亮繼續追。

  韋寶的護衛一瞪眼,郭文亮嚇得原地站住,想到不但三千兩紋銀有可能打了水漂,他還有可能被牽連,忽然哭了起來,悲從中來,痛不欲生。

  韋寶坐在轎子中聽見郭文亮哭泣的聲音,又好氣又好笑,一個大男人,當街大哭,像什麽樣子。

  回到府邸韋寶將今天在都察院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吳雪霞。

  吳雪霞沒有想到韋寶真的說做就做了,還做的這麽徹底。

  “其實考選沒有什麽問題,問題是提郭文亮這種秀才功名的人,真的名正言順嗎?”吳雪霞問道。

  “他父親是都察院的人啊,滿足世襲的標準。”韋寶道。

  “可他隻有秀才功名,充其量也就是一個小吏。”吳雪霞道。

  王秋雅和貞明公主什麽都沒有說,王秋雅是不知道該說什麽,而貞明公主是覺得事已至此了,再說無益。

  韋寶歎口氣,本來還幻想著今天晚上有大把的人捧著銀子來找自己走後門呢。

  “反正現在事情已經出了,隻能等著看明天朝廷的反應了,要是沒有猜錯,明天肯定很熱鬧。”吳雪霞笑道:“公子啊,你有沒有想過,可能你這個官,明天就要當到頭了。”

  “或許吧。說不定現在就已經很熱鬧了。”韋寶說罷,伸個懶腰,“管他明天怎麽樣,先睡了,這一天累的!如果魏忠賢和皇帝支持我,這些不算事!如果他們不支持我,這個官一時半會也當不大,對我的事業沒啥幫助!”

  這是韋寶的心裏話,通過在官場混了一個多月,他的耐心有點被損耗了。

  韋寶覺得,如果這麽一直混下去,兩三年之內,他都不太可能被外放,因為他是探花郎出身,起點實在是太高,不太可能出去封個縣令啥的,要做也至少是知府。

  知府的位置可不是那麽容易弄到的,他現在等級是完全夠了,禦賜的正五品,提個四品的知府,也說的過去。

  可他的資曆肯定不夠,知府至少得是在官場十年以上的人,除非他有非常有說服力的政績!

  比如,這兩三年裏麵在京師的重要衙門管事,並且把事情管的非常好!

  所以,不管怎麽說,兩三年裏麵,很難改變這種局麵。

  韋寶才會有點著急的走這一步險棋。

  郭文亮說不夠資格直接提升為禦史,的確是不夠資格,還很不夠資格。

  但郭文亮要說可以提拔為禦史,因為他父親是都察院的老人,也不是完全說不通。

  這就牽扯到了一個法理。

  這個法理沒有明文規定,但是大明都是照著這麽做的。

  郭文亮的父親是禦史,正七品,郭文亮隻有秀才的功名,進來當個小吏,八品九品的小吏,完全沒問題。

  直接提升為正七品禦史,那郭文亮就隻滿足了一項世襲的條件,其他條件不可靠。

  如果皇帝和魏忠賢這一回支持了韋寶,大明的整個科舉製度就會被鬆動。

  韋寶這是找到了閹黨打擊東林黨的最厲害的根本了。

  科舉一方麵促進了整個社會的發展,科舉製之前有舉孝廉的,有推舉的,導致朝廷的人才水平參差不齊,各位臣公結黨營私。

  大大的阻礙了整個封建社會的統治。

  可以說一個科舉製促進了多方麵,得一反多。

  同時也鞏固了統治者的統治,之前的官員隻靠別人推舉,上位後自然就會報答其推舉者。

  這樣一來便把最好統治者給糧了,而科舉製到了最後,其實相當於考生是天子門生的。

  萬事有利就有弊,科舉製可以說是對當時各位文化人的一種無形中思想禁錮。

  就像一棵小樹,憑著自己生長方向生長,它或許會長歪,也或許成為參天大樹中的參天大樹。

  可科舉製就像一個環套,從小樹是苗的時候就套在上麵,導致小樹隻能按照環套的形狀去長,被定死了。

  在盛世,這樣沒有什麽問題,但是在亂世,就有大問題了。

  大樹已經從中間腐朽了,再不下猛藥,仍然是按部就班的弄一堆東林黨那樣的光說不練假把式上台,隻能依循曆史的軌跡,被農民軍把整個國家覆滅,被東北的建奴撿到全天下全曆史上最大的便宜!

  建奴可沒有宋時期的金國那麽強大,更不用說比成吉思汗的蒙古。

  建奴得天下是十分偶然的。

  韋寶始終堅信,華夏這麽強大的龐然大物,不管什麽時候,出問題,最大的問題,一定是在自己身上,而不是外部因素。

  權利下放到地方,滋生腐敗。畢竟隻要考上了,隻要考生願意,總是能夠做官的,先不管官的大小、位置。

  那麽寒窗十年為的是什麽呢?在古代讀書可不便宜,書籍費用就不說了,人吃喝拉撒趕考也要錢,而供養一個讀書人足夠養活五口之家的夥食費。

  十幾年甚至幾十年費用下來,一旦考上,在交通通訊極其糟糕的古代,那些千辛萬苦才考上功名的考生當官後會幹什麽?撈錢是一定的,多少的問題。

  寒門學子求學不可能不借錢,進入了仕途之後,就算是東林黨,東林黨九成九都是貪的,並不比閹黨好到哪裏去。

  東林黨是占了好名聲而已,實際上與閹黨是一丘之貉,政治屬性並沒有什麽大分別,隻是一邊代表的是文官集團,一邊代表的是皇權集團,僅此分別。

  士子們在當官之後的各種好處加劇了土地兼並以及更加拖累朝廷的財政。

  最後,科舉製的創立把本來就夠低的武人的身價壓得更低,導致“好男不當兵好貼不打釘”加劇,人人都想著讀書當狀元而不是開疆拓土。

  科舉是為了從世家手中奪取人才、打破世家的人才壟斷所創造出來的製度,隋朝之前的人才選拔製度是什麽呢?

  舉孝廉度,雖然這樣讓屁民權利比科舉製小,但舉孝廉這種製度起碼避免了官員又當裁判又當運動員的狀況。

  中央集權,至少進士級別是需要皇帝親自批閱,減少世家對皇權的鉗製。

  培養出更多的文化人,提高識字率。

  大幅甚至翻幾倍提高了平民參政的機會。

  韋寶不否認這些科舉的好處,這些對於封建社會的鞏固,都是有統治意義的。

  但是既然朱八八有世襲這麽一個空子,能否加大世襲的標準,比如七品以及七品以下官員可以酌情世襲!鬆綁科舉的束縛?

  像是郭文亮這樣的情況,在整個大明實在是太多了,老子是七品官,兒子卻連個秀才,或者舉人都考不起的,大有人在,若是能在這方麵鬆綁,一下子得多出多少候選官員?這對科舉製度是巨大的衝擊。

  這個衝擊會帶來什麽後果?

  韋寶不知道,不過韋寶很清楚,肯定比洪水猛獸厲害。

  韋寶估算的很準確,這個時候,魏忠賢已經得到了消息。

  “九千歲,出大事了,韋寶今日在都察院和大理寺考選,五品以上官員全部優,包括東林黨的人。五品和五品以下官員除了胡大民是差,其他全部中檔,等候重新分配差事。最驚人的是韋寶提了隻有秀才功名的一個叫郭文亮的小吏為禦史!”王體乾對魏忠賢匯報道。

  王體乾分管著東廠,信息十分靈通,雖然很難得出宮,但他什麽都知道。

  魏忠賢的外甥傅應星也管著東廠。

  魏忠賢辦事謹慎,重要的衙門,都有好幾個自己人管著,不怕有人反水。

  “我已經知道了,你覺得現在應該怎麽辦了?”魏忠賢看著王體乾。

  王體乾道:“我真不敢隨便亂說。”

  “說說看吧。”魏忠賢道:“咱們倆還來什麽虛的?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咱家從來沒有把你王公公當成過外人。”

  王體乾點頭,然後道:“韋寶這麽做,肯定對九千歲有好處!若是郭文亮能被提升為正七品的禦史,這將在整個大明起到一個示範作用!全天下有多少郭文亮這樣的人?他們這些人可以被提拔,也可以不被提拔,這個權力都在九千歲手裏,提拔上來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是九千歲的人,到時候,東林黨還上哪裏站著去?東林黨最大的依仗不就是官員中,他們的人占了絕大部分嗎?還有,每三年參加會試的,也大都是東林學子。所以,咱們不管怎麽弄人上來,永遠沒有東林那頭的速度快,不打破的話,永遠是東林的官員多。做掉幾個高官,又會有一大批官員補上來。”

  魏忠賢點頭道:“的確是這樣的,打不破!韋寶這麽一弄,也是好事,可以投石問路了。我估計,東林黨這回又要大聯合彈劾韋寶!”

  “他們彈劾韋寶,咱們也大聯合,死保韋寶!”王體乾堅定的道:“這是九千歲的一次好機會。”

  “不錯,與東林黨決戰,咱家是不怕的,他們多采取守勢,仗著人多勢眾,一個個的弄我們的人,等到我們弄他們的時候,他們會全部團結在一起,形成鐵板一塊!”魏忠賢恨恨的道。

  魏忠賢和王體乾正在商量著,魏忠賢的貼身太監過來了:“九千歲,不好了,東林黨上萬大臣聚集在宮門前,嚷嚷著要見陛下,要彈劾韋寶。”

  魏忠賢聞言,皺了皺眉頭:“東林黨越來越放肆,動不動就聚集這麽多人圍堵宮門,他們想幹什麽?想造反嗎?”

  “他們也就會這一招了!肯定又是楊漣、朱延禧那幫人牽頭。”王體乾道:“這事重大,隻能九千歲親自出馬了,否則,他們可能會去敲登聞鼓。”

  魏忠賢嗬嗬一笑:“他們想敲也敲不到,咱家早就吩咐過禦林軍把鼓槌藏起來,登聞鼓旁邊每日幾十名禦林軍把守,他們連接近登聞鼓都接近不了,怎麽敲?”

  “還是九千歲高明。”王體乾拍馬屁道。暗忖你這是欺君犯上啊!登聞鼓誰都可以敲,這是太祖定下來的章程,就是怕出現巨奸阻礙皇帝的視聽。

  登聞鼓設在新華門,嘉慶年間震驚朝野的毒殺賑災官員李毓昌案,進京擊登聞鼓驚動了皇上,才得以昭雪。

  雖然隻是個例,但或多或少還是能起到平反冤獄的作用。

  要知道,皇權設計的這種製度,是有違傳統理念的。

  中國古代一直都是以“和諧”與“無訟”為價值導向的,即便有了糾紛,也要從基層解決、逐級解決。

  從隋唐時候就規定,不經過縣衙門審理,而直接向州府訴訟的,叫“越訴”,不許受理,違者要笞四十。

  別說是草民百姓了,就是天天參見皇帝的官員,也不能直接向皇帝告狀。

  而且,允許越級直訴,確實讓刁蠻無賴之徒有機可乘,他們無理取鬧敲詐勒索,甚至聚眾挾製官府,上至京師下至地方,官員不勝其煩叫苦不迭。

  以至於明清兩代考核官員,其中一條標準就是你轄區內每年越訴案件的數量,數量超過可允許標準,說明你治理無方,激起民變,所以地方官總是千方百計阻止越訴。

  以禁止越訴為原則,輔之以允許直訴為例外,朱元璋當初規定這一條的時候,真可謂用心良苦。

  當皇帝的肯定想知道下麵的民情,但他高高在上,被群臣隔離了,被隔離的皇帝是很危險的。

  所以皇帝總會留個口子。天下是皇帝私有的,家天下弊端重重,唯一的優點是產權明晰,皇帝希望家傳萬代。

  而官員是拿了皇帝的俸祿給皇帝幹活的,官員肯定有欺上瞞下官官相護。

  如果不開個口子,老百姓就沒法活了。

  中國人有清官情結,但是清官不是法官,總希望往上頭找大官,鬧的動靜越大越好,皇上才是最大的清官。

  對於皇帝而言,救濟百姓倒是次要,關鍵是了解地方、震懾地方。

  你魏忠賢把登聞鼓的鼓槌都藏起來了,還不是欺君犯上嗎?

  “你去!把東廠和禦林軍的兵馬都點上!”魏忠賢對太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