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的盡頭，是一個掛著“解憂”店牌的診所，門是半掩著的，裝飾偏向純白色，“解憂”二字的右下角，有一個小小的白色月牙。

  黎木站在診所前，輕輕敲了敲門，門內立刻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

  “請進。”

  應聲推門而入，出現在黎木麵前的是一個身披白衣大褂的老人，他背對著黎木，身材佝僂，頭發花白，在靠近牆邊的一個櫃子裏放著東西。

  房間的布置十分簡單，甚至有些簡陋，除開老人身邊的櫃子，他的旁邊隻有一張黑色的桌子，桌子前後各有一把椅子，桌子旁，是一張白色的床，床邊放置著各種醫療儀器，四周的牆，掛著很多畫和地圖。

  李炎說過，在這裏，沒有治不好的病人，但黎木對此感到疑惑，僅憑房內的這些常見設施，又無護士之類的助手，他是怎麽做到“凡來者，皆醫好”的呢？

  正在黎木有些愣神時，白發老人關上櫃子，道：

  “什麽病？”

  黎木想了想道：

  “心病。”

  白發老人鎖好櫃子，轉過頭，露出一張布滿傷疤的麵孔，看著黎木，麵無表情，聲音略微嘶啞：

  “心病好醫，不貴，說說看，是哪種心病？”

  黎木壓住自己的驚訝，從懷裏掏出兩張從伍辰檔案上拷出來的照片，舉給老人看：

  “我有兩個朋友在爆炸案裏失蹤了，我非常想念他們，找不到他們，我吃不下飯，睡不著覺。”

  這非常符合心病的描述，白發老人從桌上拿起眼鏡，盯著照片看了幾秒，就移開眼神，道：

  “我昨天見過他們，你如果昨天來的話，就不需要我治病了。”

  黎木聳聳肩，道：

  “這裏每天隻能待半小時，我來了，他們也走了。我知道，沒有你治不好的病。”

  白發老人傷疤一皺：

  “你沒有病。”

  黎木道：

  “沒病就不會來這裏了，我還知道，你不僅會治病，還會送藥。”

  白發老人放下眼鏡，坐到椅子上，注視著黎木：

  “所以你想幫我送？”

  黎木一笑，知道老人懂了他的意思，點頭道：

  “我隻幫你送這兩個人的藥，不但不要你的錢，還會倒給你錢，這怎麽看都不是個虧本的買賣。”

  白發老人眼皮低垂，雙手垂下，拇指一動，忽然整個診所閃起警示的紅光，他盯著黎木，冷笑道：

  “若在外麵，自然不是個虧本的買賣。可惜，這裏可不是一個找人的地方，倘若我答應了你，就壞了規矩。”

  隨著紅光亮起，黎木聽到外麵轟隆轟隆的腳步聲漸近，看著老人藏在桌子下的手，黎木暗道不妙，透過門縫，他可以看到大道上由遠漸近、衣著整齊劃一的五個魁梧青年朝診所的方向快步走來。

  黎木深呼口氣，看著白發老人那冷漠的樣子，當機立斷，腳下旋風匯聚，身子瞬間出現白發老人身後，左手化作一把尖刀，比在了白發老人的脖子處。

  白發老人並不會武

  力，卻絲毫不慌亂，鎮定自若地道：

  “我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租客，你拿我作人質，不過是拉了個賠死的罷了，更何況，我看的出來，你不會殺我。”

  黎木表情不變，盯著門口，刀往白發老人的喉嚨貼了貼，平靜道：

  “我可不這麽覺得。”

  話音剛落，診所的大門就被一腳踹開，一個臉上留著刀疤的凶橫男子率先闖進，手裏還拿著一把閃爍著詭異藍光的激光劍，但當他看到診所的情景，臉色一滯，指著黎木道：

  “你放開柳老，我讓你死個痛快。”

  黎木見狀一笑，沒有理他，反而對著白發老人道：

  “看來能把診所建在大道最裏麵的人，並不像他說的那麽可有可無呢。”

  白發老人表情微變，道：

  “你壞了規矩，能死的痛快，已經是幸運了。”

  言罷，白發老人藏在下麵的手，移了移，但很快他喉間的刀刃便已經完全貼在了他的皮膚上。於是他趕緊停手，道：

  “小夥子，冷靜點，有事咱們可以商量。”

  黎木微笑，望著那個刀疤男，道：

  “你們柳老的手，喜歡亂動，很不巧，我也喜歡。”

  刀疤男麵色糾結，拿著激光劍的手，緊握，卻不敢出手，以往這種情況不是沒有發生過，但每次柳老都能快速憑借他獨創的機關逃脫，然後他們將那些逞凶的人碎屍萬段，但這一次，這年紀不大的少年郎，很明顯沒有給柳老反應的機會。

  他狠厲地瞪著黎木道：

  “你想怎麽樣？”

  黎木並不畏懼地與他對視，道：

  “我不想怎麽樣，我本來就想問你們柳老幾個問題，結果他倒是挺閑的，把你們招來。現在我就不隻想問你們柳老幾個問題了，我還要見你們老大。要不然，你們就殺了我，但在此之前，我會殺了他。”

  刀疤臉猶豫著，其身後的手下也在靜等著老大的決定。

  忽然，大道之上傳來一陣鍾鳴。

  刀疤臉旋即肅穆，收起激光劍，看著黎木道：

  “現在就不是你想見我們老大了，是我們老大想要見你。”

  黎木驚愕，眉頭一皺，刀疤臉的模樣不像作假，但黎木要是立刻相信，也不可能，他用右手拉起坐在椅子上的老人，化刀的左手扼住他的喉嚨，道：

  “那就勞煩閣下帶路了。”

  刀疤臉甩了個臉色，向門外走去，黎木則是架著白發老人緊隨其後，老人一離開座位，黎木就看到了被他遮擋在桌子底下的紅、黑、藍、綠、黃五色按鈕，而那個紅色按鈕已經被按下，幸好黎木反應快，要不然，隻有鬼知道其他四色按鈕代表著什麽。

  來到大道外，店外的情景與黎木來時所見相差無幾，大多數人都像沒有看到刀疤臉一樣，目不斜視，做著自己的生意。

  但黎木卻從近處少數幾個沒有客人的閑散店家眼中，看到了他們的幸災樂禍，仿佛在看一隻臨死掙紮的蚱蜢。

  大道盡頭原本是一堵牆，但此刻卻有一道高敞的大門，刀

  疤臉站在門前，示意黎木進去。

  黎木猶豫一瞬，架著老人踏入。

  大門內部，是一個極其精美的房子，整體偏向暗白色，大堂擺放著諸多奇珍異寶，一個穿著兜帽衣的人站在大堂角落，盯著畫上的一副圖畫。

  黎木走近，發現圖畫上是一個略有殘缺的大月亮，高懸於城市之上，看著兜帽人的背影，纖細高挑，黎木有一瞬間的錯覺將她看成了柳依月，但他知道，柳依月沒有她那麽高。

  “你是第一個在這裏劫住我爺爺的人。”兜帽人沒有轉頭，發出清冷的女聲。

  黎木笑道：

  “那我該感到自豪嗎？”

  兜帽女伸手撫摸著畫中月亮的殘缺，道：

  “你該感到幸運，你的反應隻要慢上一點，就隻能在那屋子裏等死了。聽說，你想見我？”

  黎木看著身前被刀尖扼住喉嚨，不敢說話觸動喉結的老人，平淡道：

  “我本來不想見你，我隻想問他幾個問題。但他逼我見你，我也隻能見你。”

  兜帽女輕輕嗯了一聲，說道：

  “說說你的條件吧。”

  黎木抿嘴道：

  “他告訴我昨晚他的兩個病患的下落，我放他走，然後你放我走，我不會把這裏的消息告訴任何人，你也不要馬後炮的來追殺我。”

  兜帽女輕蔑一笑，語氣帶有嘲弄與壓迫：

  “你太天真了，你覺得我會忍受你施加給我的恥辱？從來沒有人從這裏，什麽都不留下的離開。而那些留下些東西，成功逃離的人，也必定會被列入我們的黑名單。”

  黎木穩住心態，道：

  “我覺得你會，建這麽個地方，不容易吧？如我所猜沒錯，那個引路的家夥帶我在黑暗裏轉了半天，最終還是回到了原地，如果我把這個地址告訴SPO，你們也許可以逃脫，但那也意味著，你就得花心力和財力重建一個根據地，合算嗎？”

  兜帽女沉默一會，道：

  “所以，這就是你找我的目的，讓我放過你？當作什麽事都沒發生？”

  黎木聳聳肩，道：

  “至少你爺爺活下來不是麽？”

  兜帽女哼了一聲：

  “用親人威脅，不覺得卑鄙嗎？”

  黎木點頭道：

  “確實卑鄙，所以，你的決定？”

  兜帽女的兜帽抖動一下，拋給黎木一個紙條，寒聲道：

  “這是那二人的下落，現在，趁我沒反悔，給我滾。”

  黎木打開紙條一看，眼中充滿訝異。

  而就黎木訝異的一瞬間，兜帽女一記直踢已經踢向黎木，黎木伸手去擋，被他挾持的白發老人得空，胳膊肘一頂，身子敏捷地向右一滾。

  手中傳來的巨大力量讓黎木的身體往後飛去，在空中他看到了兜帽女的側臉，皮膚白皙如雪，翹鼻挺立，麵若寒霜，確定不是柳依月。

  然後黎木手撐地，翻了個跟鬥，握住紙條，右腳蹬地，衣服爆裂，仰天長吼，化為巨猿，朝門外衝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