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區的高層建築上，黎木與李夜桐坐在邊緣，腳在空中晃著，俯視著下方密密麻麻閃耀的燈光。

  “他們的速度可真快。”李夜桐輕聲道。

  黎木向下望，微笑：

  “我跟蘇隊說了我不在，就意味著沒人有效控製現場，遲則生變，他們肯定要快點來，要不然，蘇隊肯定不會這麽急。好了，剩下的交給他們。今天就到這裏，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呢，咱們有兩個選擇，一是我們主動去SPO匯報情況後，去找你哥；二是他們主動來學校把我們以‘配合工作’的名頭抓去後，再去找你哥。你選哪一種？”

  李夜桐情緒有些低落：

  “我哪一種都不想選。浪費我找我哥的時間。明天見吧，我累了，先回去了。”

  語落，李夜桐便腳尖一點，在空中漫步走遠。

  留給黎木一個性感的背影，和無限失落的氣氛。

  黎木歎了口氣，怎麽說，李夜桐都隻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子，即使她戰鬥時那麽果斷，也無法改變她的年齡對應的心理承受能力，但黎木猜測，她多半也是父母不在身邊，才這麽自強，才這麽在乎她的哥哥。

  這一點，跟黎木是一樣的，黎木的父母也不在身邊，而是在國外經商，很少回來，所以黎木才那麽自立。

  所以，即使現在黎木沒有回家，也絲毫不擔心被人念叨。

  感受著腳下的空蕩，風中的清涼，本來有些悠哉、想要放歌一曲的黎木，忽然覺得哪裏不對。

  他是怎麽上來的來著？

  哦，是李夜桐帶他上來的。

  那問題來了，李夜桐走了，他怎麽下去？

  要是再“暴猿化”，他的衣服就又沒了，也不可能就那樣跳回家。

  從懷裏掏出已經黑屏的手機，黎木傻了，這可咋整。

  琢磨片刻。

  不對，有辦法。

  黎木眼睛一閉，在腦中搜索著方才狩獵到的十幾種動物化能力。

  有了。

  “重組身體DNA，可化身為縱紋腹小鴞，提升夜間視力，對地麵的動物化超能者有克製作用。”

  由於有了“暴猿化”的經驗，變身類的超能力，黎木使用起來相對要知道些流程。

  黎木將整個身體蜷縮起來，心念一動，身體內一股奇妙的能量湧動。

  一隻散布有白色斑點的灰褐色鳥類便出現在了空中。

  它撲扇著翅膀，爪子下勾著一個黑色書包，一臉得意地朝東區外飛去，據黎木所知，縱紋腹小鴞又名小貓頭鷹，而貓頭鷹在晚上，是位於食物鏈頂端的存在，城市中也沒有金雕之類的大型鳥禽。

  所以黎木飛的十分放肆。

  許久。

  一個豪華的住房區出現在了黎木眼中，它慢慢向裏麵飛去，在靠著角落的一個三層房停下。

  那裏燈還亮著，讓黎木有些奇怪。

  莫非那個家夥還沒睡？

  繞過已知的安防和監控措施，直接停在房門前，黎木漸漸恢複人形，他之前身上穿了一套衣服，書包裏備了一套衣服，都被“暴猿化”撐爛了，而鐵門內的那套衣服雖然沒有撐爛，卻也在變身後，留在了高台。所以，他現在是什麽都沒穿的狀態。

  從書包裏拿出鑰匙，黎木打開門，悄悄地走進去，關上門。

  一樓裏的家具都十分貴重，並有被精心整理過的樣子，客廳之中，電視還在響著，電視之前靠側麵的沙發上，蹲伏著一個人，她的上身斜靠在沙發背上，仿佛進入了睡眠。

  黎木踮起腳尖，朝二樓的樓梯處慢慢走去，不想打擾客廳中那人的睡眠。

  “你回來了。”蹲在沙發上的人卻根本沒有睡著，伸了個攔腰，側過頭，看著躡手躡腳的黎木。

  黎木趕緊拿書包遮住下身，尷尬笑道：

  “你的聽力還是這麽警覺啊，但是，可以麻煩你不要一直盯著我看嗎？”

  那人是個女生，臉上布滿奇奇怪怪的疤，看不出表情，她的雙眼一動不動地注視著露出大

  片身體的黎木，十分耿直道：

  “很少有機會可以看到男生的身體，得珍惜。你要是不想給我看，為什麽不快點上樓穿件衣服呢？哦，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拍個照嗎？”

  看到女生作勢要拿出手機的樣子，黎木臉色一青：

  “你要是敢拍照，我明天就退房。”

  女生臉上露出疑惑：

  “你退房，要付違約金的，我好像不虧。”

  黎木冷笑：

  “這些違約金，也才3個月房費，我記得你才讀高二吧，還有一年多才畢業，我問你，你覺得除了我，還會有人和你合租嗎？”

  女生滿是傷疤的臉，皺起：

  “應該不會再有了。”

  黎木接著道：

  “沒人跟你合租，也就意味著，如果你還想住這麽好的房，就得一個人花錢，那你承擔的起嗎？”

  女生眼眸裏露出難過：

  “承擔不起，我還要看醫生。你別生氣，我不看，也不拍了。”

  說完，女生就別過頭，發著呆，然後目視沙發，小聲道：

  “我點了外賣，點了很多，你要是餓，等會到了，可以下來吃一點。”

  黎木心底一鬆，道一聲知道了，然後快速上樓，洗漱。

  在安心的家裏，配以舒適的熱水，黎木才感受到渾身的酥麻與酸痛，雖然他有自愈能力，可外傷治好了，腦海中的記憶卻不會因此消失。之前是沒有時間回憶，但現在，想著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刺激，而又伴隨著很大的危險。隻是當時，全然沒有顧及到這些，將心思都放在如何打敗對方，而非無法打敗對手將會如何。

  現在想來，如果夜鷲逞凶成功，那麽，他會死吧？

  黎木胸膛起伏了一下。

  不知為何，即使有死的可能，他並沒有多少害怕的情緒，也許就有那麽一種人，天生喜歡冒險。

  關上熱水，擦拭幹淨，換了身睡衣。

  黎木躺在床上，看了下時間，淩晨，三點二十，將原本的鬧鍾往後移了半小時，定了六點半。

  這時。

  “叮咚！”一聲。

  門鈴響起。

  緊接著就傳來拖鞋和塑料袋之間碰撞的聲音。

  還有，那誘人的烤肉香味。

  黎木，睡不著了。

  他起身，走下樓，看到了蹲在電視旁側麵那個沙發的瘦弱人影。

  這個女生，是黎木四個月前，也就是今年初，找房子時意外遇到的，當時是看她可憐，穿著布偶熊的衣服，在大街上，發合租的信息，卻始終沒有搭理。

  沒有人會在求合租的信息裏寫：

  本人長相醜陋。

  有了這一條，即使前麵寫了再多“無不良嗜好，幹淨整潔，包攬房內公共區域家務”等優點，也沒有用。

  有人是因為她布偶熊裝扮的可愛靠近她，卻又因為那令人幻想破滅的六個字，離開她。

  那時，恰逢黎木滿市找房，遇到了她，黎木也看到了那六個字，但是，他沒有從這布偶熊裏，感受到那邪惡的黑暗氣息。

  長得醜的人，心裏居然一點黑暗能量都沒有？

  黎木很奇怪，從他擁有這種窺視黑暗能量的能力起，他遇見過很多長相堪憂的人，這些人的內心深處或多或少都藏著因怨恨和嫉妒產生的黑暗能量，隻是沒有累積到做惡事的地步。

  而這顆藏在布偶熊裏的心，卻一點惡意都沒有。

  所以，黎木過去接觸她，表示自己也在找合租的地方，並且能接受她的條件。

  布偶熊高興地抱著黎木轉了好多圈，指著手中紙，再三向黎木確定他是認真的？惹的路人一臉怪異。

  黎木鄭重地點了很多次頭，說了很多次是的，布偶熊才平靜下來，帶著黎木來到了天源小區，一個租房價格相對較高的住房區，一個月的租金，是一萬塊，二人平攤下來，一人五千塊。

  對於此，黎木倒是可以接受，之前住的地方是父母安排的，比這裏更貴，

  雖然舒適，寬敞，卻離學校很遠，給人的孤獨感十分強烈。這也是黎木希望找一個合租室友的原因。

  隨後，兩人簽訂合同，黎木仔細察看了一下，這合同似乎是個私人合同，大概是黎木付錢給布偶熊，然後布偶熊再付錢給物業，合同的內容大體沒毛病，但黎木對其中的一些條款是否具有法律意義留有疑問，說是合同，更像一種契約，換句話說，如果黎木遵守，那就沒什麽事。即使不遵守，違約了，布偶熊也沒法告他，隻能吃啞巴虧。

  考慮到布偶熊沒有壞心，黎木就認為她是單純的蠢。

  在布偶熊那灼熱的目光中，黎木簽下了字，合同期限是一年半，也就是布偶熊明年高考結束，而黎木本來就是準備考天海大學，所以今年高考完後，他依然會在天海市，所以這個合同期限，對他也沒什麽影響。

  然後，布偶熊就掀開了她的熊頭套，露出了她那滿是傷疤的臉頰，一臉緊張的觀察著黎木的反應。

  黎木確實覺得醜，表情卻十分平淡，因為隻是醜而已，他知道她沒有壞心，所以並不害怕。

  這些傷疤很奇怪，不像是人為，更像是出生就有的胎記，這種天災般的存在，放在誰的臉上，都會顯得醜陋。當然，是否真的是胎記，黎木沒問。

  “你在想什麽？你不害怕嗎？還是覺得我騙了你......”女孩的聲音有些顫抖。

  黎木看到她那樣子，雖然有些局促，卻似乎並不擔心黎木辱罵她，仿佛心底早有反彈這些語言傷害的圍牆。所以黎木微笑了一下：

  “我在想，現在把我簽的字劃掉，還來得及嗎？”

  女生一把抓過黎木麵前的“合同”，嚴肅道：

  “不行，簽了字，就生效了，你要是反悔，那叫違約！”

  黎木低頭歎氣：

  “那看來我是反悔不了了呀。”

  女生一臉得意，仿佛有法律作後盾，絕對不擔心自己會吃虧。

  ......

  走下樓，黎木正好看到女生在用力的撕著外賣打結的係口，然後實在撕不動，便從電視下的工具箱，拿了把剪刀，熟練的剪開。

  黎木到現在都不知道女生的名字，當時簽合同下，女生的字簽成了一個“一”，鬼知道其中代表著什麽，黎木也不關心，本以為之後肯定會知道她叫什麽，結果她也一直不說，偶爾一次問道，她回答說她的名字很惡心，黎木隻是一個過客，不知道也好，如果想叫她，喊一聲喂就可以了。

  作為一個男生，好奇心是有的，在這四個月裏，黎木有意無意地看過女生快遞或是外賣上的收貨人，結果發現，都是什麽“深居簡出的哥斯拉”、“民風淳樸的哥譚市民”或是什麽“沒有感情的敲字機器”。

  諸如此類，找不到真相，便也作罷，反正，兩人的生活交際隻有放學後的那一會。

  “點的什麽？”

  黎木坐到電視前的大沙發前，掃視了一下客桌上堆滿的包裝盒和塑料袋，看了一下收據：“收貨人：通情達理的柯裏昂”。

  “烤肉，粥之類的，幫我撕一下。”滿桌的東西自然不像女生說的那麽簡單，她剪的很整齊，效率便不高。

  黎木撕起來就不怎麽有跡可循了，係口能解開的就解，解不開的扯著包裝薄弱的地方撕。

  見狀，女生看了他一眼，也沒說什麽，低頭做著自己的那部分。

  “你明天不要上課嗎？這麽晚還不睡，還點這麽多東西。”黎木拿起遙控，換台，疑惑地問道。

  女生沒有抬頭，語氣不急不緩道：

  “你不也一樣。我明天有事，就請了一天假。”

  黎木沒有問什麽事，就像女生沒有問他為什麽這麽晚回來一樣。

  他與她的身上，都有著對方不知道但能感受到的謎團。

  但，心照不宣。

  因為，他們隻是室友，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