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周白所說的話，在場眾人都能感受到周白眼中的堅定和真誠。

  但是對他們來說，智人的曆史也好……智人的技術也好……智人的社會也好……這一切都實在太過於遙遠，讓在場的景秀等人對此都缺乏實感。

  何況按照周白所說，智人是被仙神所擊敗的一方，一條已經失敗的路，真的有學習的價值嗎？

  更何況當代混血人族之中，全都在一出生就接收了元神調整，既是用來抵禦汙染靈機和妖魔血脈，也會讓他們對於天魔技術的相關知識產生一種抵製的心理，而更加樂於修道和練武。

  就算是選擇相信周白的左道，也還是將大部分精力都放到了修道之上。

  相比起智人的一切，現今所有混血人類都無法成仙成神的未來更讓他們絕望和迷惘，那是一種人生、種族都被徹底顛覆的感覺。

  景秀看著周白那一臉堅定，毫無迷惘的模樣，忍不住問道：“周大哥……你不擔心嗎？仙道、天魔、妖魔……這些路線的選擇上，你難道沒有迷惘過嗎？”

  其他人也帶著好奇而又迷茫的目光看向周白，他們一口氣閱覽了人類從源頭到現在發展的情報，都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對自己、對種族、對未來有著強烈的矛盾感和憂慮。

  他們難以想象周白在一部分、一部分得到這些情報的時候，又會是怎麽樣複雜的一種情緒。

  周白感歎地笑了笑，眼中閃過回憶之色，開口說道：“最初的時候，我也隻是想要舒服地活下去而已，但是後來經曆的一件件事情，遇到的一個個人……這些慢慢改變了我的想法。”

  周白的腦海之中，又想起來到這個令人絕望的未來後，從地下基地開始的種種經曆。

  各種各樣的苦難……戰爭……犧牲……不斷改變著他對自己、還有對種族、對這個世界的想法。

  而一路上遭遇到的各種人，他們的理念和做法也影響了他現在做事的風格。

  比如分身無數，不斷嚐試著阻止虛空滲透的莊博士。

  想要依靠帶領人類崛起，讓人類擁有匹敵天魔、仙神的李修竹。

  鞠躬盡瘁，為了傳承人族下一代而甘願犧牲生命的東華道校校長趙守一。

  想要借助天魔力量的小佩，想要將全世界的生命都轉化為畸變體的玄女。

  一生斬妖除魔，重新蘇醒後卻發現眾生皆妖魔的大夏後人姬無常。

  獨自沉睡在東華城禁地內，看著一代代人族精英犧牲，獨自一人苦苦對抗瘋狂和畸變的皎皎。

  還有一個又一個在天魔戰爭中犧牲的修士，在人類世界最底層掙紮求生的民眾。

  被須彌妙高法身囚禁了數萬年的青雲子，妄圖扭曲天道的妖聖，天外靈人曆史中跨越了無數時光的季無煩……

  一個個人的選擇、觀點。想法這三年裏不斷在周白的眼前激烈的碰撞，正是有了這三年的經曆，才有了現在的周白。

  從最開始對道術武功、天人九災的完全依賴，對當前人類文明的認同，到後來對天道、虛空、妖魔以及現有人類體製的種種反思。

  特別是前不久自殺的李修竹以及被周白殺死的玄女，更是他再一次深深地思考了很久。

  和都天大靈官在夢境之中的理念交鋒，便是他思考的些許結果。

  不論是道術武功，還是天道虛空，都不像過去那樣在他心中那麽神聖。

  整個現有的人類社會在拋去了仙道的美麗外衣之後，更是在周白的眼中充滿了無數的缺陷。

  周白緩緩說道：“事實上這三年來，我經常會有迷茫的時候，我的想法也在一個個事件後發生了不斷的變化，曾經一次又一次被我自己所推翻……

  剛開始我隻是想掌握強大的力量，憑借強大的力量來消滅所有敵人，讓自己可以愉快的玩耍。

  後來我意識到單純的力量不夠，我就想要憑借特殊的道術來改造這個世界，讓所有人都能夠安心的躺在床上。

  但現在發現還是不行，這件事情光靠我一個人是不行的，我需要有更多像我一樣有道德、有理想、有文化的人來完成這件事情。”

  周白歎道：“在這個不斷接觸真相，不斷認知改變的過程中，我曾經無數次隻差一點，便將徹底沉淪在殺戮和毀滅之中。”

  “也曾經無數次隻差了一線，便要成為隻會不擇手段追求力量的怪物。”

  “又或者瀕臨瘋狂和真正的扭曲。”

  “都是靠著我這一生正氣，靠著我對和平的熱愛堅持了下來，把握住了底線。”

  遠方的燭龍體內，錢王孫正閉著眼睛，躺在地上，聽著機械眷屬中傳來的周白的聲音。

  聽到他的這番話時，錢王孫微微一笑，腦海中忍不住回憶起了某些恐怖的畫麵。

  ……

  一片孤寂的世界之中，恒星上的火焰正緩緩熄滅。

  而隨著最後一絲火苗消失，整個天地都進入了一片黑暗、寒冷的狀態，生命的蹤跡似乎也徹底不見了蹤影，隻有無數漆黑的液體填滿了大地和天空。

  而在這肉眼已經看不見任何東西，隻剩下一片絕對黑暗和寒冷的天地間，一道詭異的身影坐在由無數扭曲血肉所堆疊而成的王位上，嘴中似乎在輕輕地念叨著什麽。

  “還有誰能聽見我的聲音嗎？”

  ……

  金碧輝煌的宮殿之中，無數人跪倒在地上，一臉的狂熱，但根本不敢地看向那天空中的那道模糊的身影。

  隻因為人不可直視神，所有直視祂的人都已經在神罰之下，化為了扭曲、畸形的怪物。

  整個世界所有的智慧生命都在按照祂的想法而生活。

  每一個人從自己的元神，到體內的排泄物，乃至呼吸的空氣，全都歸屬於祂。

  他們不需要戰鬥，不需要修煉，唯一所作的就是向祂貢獻出自己的一切，就能在祂的照耀之下幸福生活，喜樂安康。

  ……

  一片灰暗的世界中，一個巨大的麵龐懸在天空之中，散發出血紅色的光芒籠罩整個世界，一雙眼睛帶著絲絲森寒，一臉詭笑地看向大地。

  大地上，到處都是匍匐爬行，好似活屍一般的人類。

  建築和各種山體錯亂地連接在一起，無數活屍組成的怪異生命攀爬在這些建築和山體之間。

  遠處的天邊，時不時就下起了一場黑色的大雨，伴隨著大雨的出現，各種奇詭的生命在泥地中誕生。

  在人臉的照耀下，整個世界都顯得癲狂而錯亂，扭曲而畸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