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請問您是葉聞濤先生的家屬嗎？葉先生出了車禍，請您到a大附屬醫院急診科來一下。”

  “不，不是，我是他的學生。老師現在怎麽樣了？”楚清和連忙問道。

  電話對麵的小護士一聽，立刻改口道：“葉老情況不是很好，人也上了年紀，可能……您能來一下嗎？”

  “好的，我現在就過去。”

  楚清和二話不說直接從休息室往急診室趕，路上還給領導發了消息說下午請假。

  雖然此時請假已經遲了，但自己老師他是不可能不去看的，那一刻前途對於他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老師能活著。

  呼——

  “請問葉老在哪兒？”楚清和直接跑到分診台問道。

  “啊……那邊。”小護士一愣，指了方向。

  “謝謝。”楚清和說罷往右邊走去。

  小護士突然回神，趕忙從分診台出來追上楚清和。

  “先生先生，您是剛才接電話的那個人嗎？葉老的學生？”小護士覺得楚清和聲音有些耳熟，但又不敢相信真有人這麽快就趕到，這才剛掛電話沒多久。

  “是，我是楚清和，咱們醫院的腦科醫生。葉老現在怎麽樣？”

  “原來是楚醫生。”小護士了然，“許醫生還沒出來，不是很清楚，不過剛才下出來說讓我們盡快找到家屬。”

  可哪想到葉老終身未娶，膝下也無子嗣，唯一的緊急聯係人還是自己的學生。

  談話間，因為穿著深綠色手術費的男子走了出來。

  “你好，我是許巍，你是葉老的家屬？”

  “你好，楚清和，老師的學生。”

  話音剛落，隻見許醫生一皺眉，“沒聯係到家屬嗎？”

  一旁小護士連忙答道：“許醫生，葉老的唯一緊急聯係人就是這位楚先生。其他號碼都沒有。”

  許醫生心裏歎了口氣，這葉老脾氣是出了名的怪，連平時做事也不按套路出牌。

  “楚清和是吧？病危通知書，趕快簽一下。”許醫生把手中的紙遞過去。

  話音剛落，楚清和就急忙接過紙看到。

  顱底骨折……

  顱內血腫壓迫……

  頸椎……

  一連串傷勢看下去，楚清和手心愈發涼了。

  “這……”

  “唉，趕快簽吧，我們科室最頂尖的力量都在這裏，這間手術室。”許醫生拍拍楚清和的肩膀，示意趕快簽字。

  楚清和顫抖著手簽下自己的名字，同時也露出了自己的擔憂。

  “要不要腦科醫生，我也可以幫忙，我也是附院的。”

  許醫生驚訝地看了他一眼，“你小子就在外麵等著吧，有我們這些專家在，葉老定會度過難關的。”說罷轉身進了手術室。

  可惜這些專家到底是沒有救活葉聞濤。

  當楚清和簽完第四份病危通知書時，整個人精疲力竭地坐在手術室門口的地上，再也沒了往日的從容。

  就在簽完後沒多久，門就被推開了。

  首先出來的是許醫生，他一臉沉痛，一手拉著移動病床，不敢再看楚清和一眼。

  隨後兩位看起來有些年紀的醫生也低著頭推著病床走出來。

  楚清和抬頭就看見了床上的一片白。

  好寂寞好空蕩的白，看的人心惶惶的。

  他慢慢起身，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微微凸起的白布。

  “不是說沒問題嗎？”楚清和緩緩開口。

  無人應答，整個走廊雖然有外麵的嘈雜聲，但依舊讓人感到一片寂靜。

  “啊？不是說沒問題的嗎！”

  “為什麽！為什麽……”還是去了……

  楚清和眼眶刷地一下就紅了，眼中的淚被通紅的眼角印著，像是自己心裏嘔出的血一般，遙遙欲墜。

  他顫抖著手，去輕輕撫摸白布，卻不敢掀開。

  明明……明明之前還慈祥地囑咐自己，還會給予自己指導，可如今——冷冰冰地躺在床上，再無生息。

  “楚先生，請節——”一旁一位醫生低聲說道，卻被楚清和粗暴地打斷。

  “我不想聽！”

  周遭安靜下來，隻餘布料被掀開的細微聲響。

  明明那麽輕柔的布，那麽溫柔的動作，卻莫名刺得楚清和耳眼都發痛。

  白布下那是一張怎樣的麵龐。

  瘦削的臉布滿皺紋，眉頭依然緊鎖，像是總有人惹他不高興一樣。嘴巴抿的緊緊的，雙眼也緊閉著，麵無表情。

  “節哀順變。”那位醫生終究是說了出來。

  霎那間，楚清和眼中的淚像是崩不住了一般，打濕了白布。

  一滴，兩滴……

  他猛地抽噎一下，問道：“知道是在哪裏出的車禍嗎？誰撞的？”

  “醫院前麵的馬路，肇事司機是酒駕，在路口闖了紅燈。”

  在知道緣由後，一切都開始有序進行。

  葬禮，打官司，勝訴，盡管肇事司機被關進去，但老師的死依舊折磨著楚清和。

  腦科醫生死於顱底骨折，是不是很嘲諷。

  醫院也許是知道楚清和的狀態不穩定，那段時間，他多在給學生上課，醫院倒是去的少了，直到一個月後一封信寄到家門口。

  是老師的信。

  信裏老師說因為年輕時膽子大，幹了一件令自己非常後悔的事情，在兩個月前他收到一封郵件，才知道報應來了。

  信上說，如果楚清和能看到這封信，就代表他已經死了，不用掛記，他隻是還了債而已，應該的，希望小楚以後能變得越來越優秀。

  為什麽偏偏是老師！

  這個問題，楚清和不解卻也無解。

  之後，楚清和像是瘋了一樣，停了課，專心在醫院上班，周一至周五無一缺席，甚至周六日還主動留下來加班。

  自己本來就是博士畢業順晉主治醫師，兩年後有被老師舉薦為副主任醫師。

  如今在喪師的打擊下拚了命地工作，他很快技術越來越嫻熟。

  或許是領導覺得有些看不下去，讓楚清和破例晉升為主任醫師。

  名號一出，全附院都知道葉老的關門弟子楚清和，附院的“拚命三郎”，年僅28歲就當上了主任，硬生生比別人少了五年左右。

  一時間眾人是嫉妒又羨慕，仿佛附院已經成了檸檬精的天下，出門打招呼都是：“今天你檸檬了嗎？”

  好在幾周後，事情淡去，楚清和也開始了因老師而獲得的主任生涯。

  但是老師的遺願楚清和卻一直沒忘，終於在現在得以實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