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澤。”

  梁琳抿嘴一笑，走上前去，把目光從他結實的胸上移開，故作狐疑地打量了一下麵前這座已初具雛形的茅屋，問道：“你這房子，造得到底行不行啊？”

  “放心吧，我本來就會建房子，在臻水的時候，不少佃戶人家的房子，都是我幫著修建的呢。更何況，後來跟著天機城的人又學了些本事。”

  秦澤一邊用力地踩踏著，一邊信心十足地回答：“我這房子造起來，你就看吧，保證比這靠山村其他人家的房子還要漂亮大方，藏風聚水，冬暖夏涼。到時候，黑三哥第一個就得哭著喊著求我幫他蓋房子。”

  說到這裏，秦澤停下來，抄起旁邊的水罐痛飲了一番，然後開始把泥塘裏麵熟好的泥巴一坨坨地搬到外麵來。

  秦澤將泥巴先晾在那裏，開始圍著打好的地基向梁琳解釋：“喏，你看，咱們這幢房子，一廳、一書齋、一主臥、一廚、一廁。”

  秦澤指著不遠處的山巒道：“那邊有一條山泉水，可惜直接淌進山澗裏去了。等造好了房子，我再抽時間用竹子，搭建一條山間水道，把水直接引過來，到時候屆時我打通一條竹管，鋪上水道，就可以把泉水直接接引過來。”

  梁琳抿嘴一笑，道：“旁邊就是小溪，何必舍近求遠？”

  秦澤道：“為村裏人準備的麽，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說，要在那麽高的地方搭水道？村裏打井不是總不成功麽，婦人孩子都得到這溪邊汲水，雖說距村子不遠吧，終於麻煩了些。

  他們收留了咱們，我這也算是投桃報李吧，幫他們建一條高空水道，用管子直接引去各家，以後大家用水就更方便了。”

  梁琳凝視著秦澤，道：“秦澤，現在的你，和以前的你，變化好大。”

  “以前的我？”

  秦澤停頓了一下，神色黯淡下來：“其實以前的我，就是這樣的我。你認識我時的我，並不是以前的我，那時候，我正一門心思地要改變這天下呢。”

  秦澤自嘲地一笑，搖搖頭，似要搖去那不堪的過往。

  梁琳見狀，忙轉移話題道：“這房子還要多久建成啊。”

  秦澤道：“很快的，等我把牆壁砌好，就可以上梁了。大梁一上，這房子就快了，泥巴可以烘幹，家具用什我可以自己燒陶、自己打造桌椅床榻，憑我的手藝，耗不了多少時間。”

  秦澤往四下看看，小聲道：“你別忘了，我要想快，那速度可以快的出奇，我現在就是怕嚇到鄉親，有人走動的時候，不肯動用罷了。”

  秦澤說著，往活好的泥巴裏填了一大把芨芨草，繼續和麵似的揉動著。

  “嗯！”

  梁琳掠了掠鬢邊的頭發，往四下看了看，滿懷期待地道：“這兒現在還沒個家的樣子，但是聽你一說，等房子造好了，我相信，這裏一定極美。”

  陽光正斜照在梁琳的臉上，襯得她的容顏嬌媚燦爛，一陣微風調皮地把她剛剛掠起的鬢邊秀發又拂下來，輕輕地掃著白皙的臉蛋兒，那意境說不出的美麗。

  秦澤看在眼中，忽然有片刻的失神。

  “你看什麽？”梁琳被他灼灼的目光注視著，忽然感到心跳加快，卻強忍著臉頰的發燙，大膽地問了一句。

  秦澤情不自禁地道：“你好美。”

  梁琳踏前一步，挺起胸來，目光灼灼地看著他，問道：“好美，是多美？”

  秦澤的嘴唇嚅動了一下，想說什麽，又停住。

  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梁琳的身子有些發僵，但她勇敢地站著，沒有退後一步。

  秦澤的手將要觸及她的手時，卻突然停住。顯然，他注意到了自己剛剛摸過泥巴的手是髒的。

  梁琳凝視著秦澤，忽然伸出雙臂，柔軟的雙臂，環上了秦澤的脖子。

  她踮起腳尖，主動地湊上去，深深一吻。

  兩人的唇，湊在了一起。

  秦澤的手無措地張著，然後慢慢環上去，把梁琳環在了中間。

  許久，二人才緩緩分開，梁琳的呼吸依舊急促，臉蛋兒緋紅。

  秦澤癡癡地望著梁琳，他第一次知道，女人的唇是那麽柔美，吻上去是甜甜的感覺。

  “你，親了我，是喜歡我嗎？”

  秦澤用力點了點頭：“如果你不嫌棄我，我會對你負責。”

  梁琳不想問，但那是亙在心上的一塊石頭，她必須問。

  “這麽說，我打敗她了？”

  “她？誰？”

  梁琳笑了，這一次，笑得特別甜。

  她相信，自己是真的得到了秦澤的心。在第一時間，秦澤竟沒想到她所說的“她”是誰。

  梁琳開心地退了兩步，道：“我去陪黑嫂做飯，你快繼續蓋房子吧，我已經迫不及待……要成為這幢新屋的女主人了！”

  …………

  荊雲等人，在留下一路血腥之後，悄然抵達了天機城的後山。

  曾經，前往天機城的大路，險阻重重，沿途還有各種機關。

  而今，在新的钜子杜若命令之下，由天機城通往山外的大路，修建的平坦易走，再沒了重重險隘。

  同時，天機城不再保持神秘，除了天機城的核心弟子，允許把一些技藝，傳授給來此求學的普通匠人。

  他們縱然不以墨門弟子自稱，不學墨家經典，但在耳濡目染間，也會受到墨家理念的影響。

  同時，他們的本領學自於墨門，對墨門的感覺自然大大不同。這種潛移默化，這種撒火種於民，那麽即便有朝一日墨門這個組織消失了，它的許多理念、許多知識，也會蓬勃地傳揚開去，繼承開去。

  正因為如此，赴山中求學的匠人絡繹不絕，這也是荊雲和猴子一行人選擇從難行的水路的原因。

  他們站在高處，遠遠地俯瞰著山穀的天機城。荊雲道：“猴子，咱們怎麽幹？”

  猴子道：“他們做設計，必然有圖紙。以鄒師學究天人的本領，隻要把圖紙給他看了，鄒師必然明白其中的訣竅。所以，我們可以潛入天機城，找到他們儲放圖紙的所在，把能拿走的圖紙都拿走，其中一定有鄒師想要的東西。”

  荊雲目光閃動，道：“既然如此，我們白日裏可不便行動。”

  猴子輕輕點頭，道：“那些山民一旦發現親人死掉，雖然暫時不會想到緣由，但最多兩日，天機城必然知曉，那時我們想行動就晚了。所以，大家休息一下，咱們今晚就行動。”

  天機城中，幾位匠人正把身上的包裹卸下，在工桌上打開。

  包裹裏麵是一張張硝製好的白羊皮，鮮潔柔軟的羊皮紙，是記錄珍貴信息的上好之物。畢竟這年代紙張罕有，保存也不易，而竹簡並不適合做這麽複雜的記載。

  它需要圖畫、文字等等，不像隻是文字的文章，羊皮就是最好的紙張了。

  “我等來此學藝，早知钜子下令，不收束攸，這也不是謝師之禮，是我等感念墨門傳播匠藝之德，希望能為的大功德，助一分微薄之力，還請墨師姐笑納。”

  一位匠人畢恭畢敬地說著。

  墨璿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與你們客套。墨革，墨離，把東西收了，去匠堂交給公冶長老吧，他正要記載些東西，一定會喜歡的。”

  “是！”兩個少年弟子將一張張硝製好的白羊皮收拾好，興衝衝地離開了。

  墨璿又對一名弟子道：“你帶幾位匠人師傅去安頓吧，每日何時開講，都想學些什麽，及時了解清楚，把對應學科的開講之地、開講之師，向他們介紹明白。”

  幾個匠人千恩萬謝地隨著那弟子離開了。

  墨璿抻個懶腰，自言自語地道：“這一陣子，來的匠人太多，快要招應不過來了，幸好道兒遠的地方，一時間就下定決心來求學的還少，不然，這天機城非叫人擠垮了不可。”

  墨璿目光一轉，恰看見一名墨家弟子從堂前走過。

  墨璿急忙喚住他，道：“小九，钜子的新房準備的怎麽樣了？”

  那個小九忙站住，笑嘻嘻地道：“大師姐，你放心吧，我們布置著呢，看把你急的，嫁的又不是你，比钜子還上心。要我說啊，要不你也嫁給周大哥好了，娥皇女英，堪為佳話。”

  “臭小子，你敢拿我說笑。”

  墨璿氣咻咻地衝過去，小九抱頭鼠竄，哈哈笑道：“本來嘛，大師姐你再不嫁，可要成老姑娘了。我看周大哥人蠻好的，你又喜歡。”

  “滾你的蛋。”墨璿丟出個木楔兒，遠處傳來哎喲一聲。

  被人調侃之下，墨璿的臉蛋兒紅了。再大方，終究是個未嫁的姑娘嘛。

  要說起來，她二十多了，在這個年代，的確是個老姑娘了，再不成親，當就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可她太優秀了，這天機城中既知書識禮又本領高強，且年歲還相當的，如今除了周天行，哪還有第二個？

  以前，曾經還有一個的。

  可惜……

  墨璿想起了死去的墨天機，不由得輕輕一歎。墨天機和她，一個是大師兄，。一個是大師姐，曾經是被天機城上下最看好的一對。

  可現在，墨天機已經化作一坯黃土了。

  天機城的變化，真是太大了，人事變遷，滄海桑田。

  可，看到如今天機城的生機勃勃，墨璿心裏暖暖的，坎坷再多，前路，終是充滿了光明，不是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