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駿推門而入，秦澤緊隨其後。

  二人拱手見禮，然後把秦澤的揣測對鄒陽說了一遍。

  鄒陽聽了眉頭一皺，問道：“你們二人，是什麽意見？”

  韓駿道：“義父，汝南世家也掌握著不少異人，尤其財雄勢大，還占了地利人和，我以為，不可大意。”

  鄒陽看了秦澤一眼，道：“你呢？”

  秦澤眉頭一挑，道：“小心戒備自然應當，免得中了他們埋伏。不過，我卻以為，就算他們在路上有了埋伏，我們也不必畏懼。正要迎頭趕去，大打一場，叫他們曉得我們的厲害。”

  鄒陽微微一笑，道：“駿兒所言沒有錯，該當謹慎的時候，若狂妄冒進，實不足取。不過，駿兒的避讓之法，不可取。我們現在人數越來越少，這個老夫倒是不怕……”

  鄒陽下意識地摸了摸懷中那卷書冊，那是一路向汝南進發途中，從一個大戶人家搜刮來的。

  旁人喜的是財帛美人兒，鄒陽卻對這些孤本奇書最為在意。而這些書籍，俱都掌握在那些底蘊雄厚的世家手中，尋常人聽都沒聽過，哪裏可能讀得到。

  鄒陽道：“但是我們此來汝南，正是為了打出威風，怎麽能避呢？這一點上來，老夫更欣賞你的做法。”

  秦澤道：“鄒師，那咱們……到底該如何行動？”

  鄒陽瞪了他一眼，道：“蠢才，難道我們除了畏懼不前和迎頭趕去，就沒有第三條路走了？”

  秦澤一呆：“第三條路？”

  鄒陽道：“我們明日巳時三刻出發，避開前方道路，繞道去雷澤！”

  韓駿和秦澤一臉茫然：“雷澤？我們去那兒做什麽？”

  鄒陽沉聲道：“發戰書，主動邀其一戰！”

  秦澤的眼睛亮了起來：“妙啊，如此一來，氣勢不墮，還能化被動為主動，他們要被我們牽著鼻子走了。”

  鄒陽微微一笑，道：“傳令下去吧，明日巳時點卯，三刻出發，任何人，不得延誤！”

  秦澤和韓駿肅然道：“是！”

  ……

  翌日，巳時。

  鄒陽大袖飄飄，高冠博帶，準時出現在山頭，眾異人都已聚集在這裏，隻是站沒站相，坐沒坐相，散漫的很。

  鄒陽心中暗歎：“爛泥果然扶不上牆，老夫的耐性，都快要被耗盡了。看來，我的決定沒有錯，必須得另起爐灶，這些人，難以助老夫成就大事。真正可用的，也就駿兒、秦澤等寥寥數人罷了。

  不過，也幸虧被我得到這本奇書，否則，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我便再看不上他們，除了他們，也無人可用。老天，終究是垂臨老夫的，這是天意所在啊。”

  鄒陽心中想著，麵上卻是不動聲色，走到大樹下站定，沉聲道：“時辰已到，駿兒，點卯吧。”

  韓駿道：“是！”隨手便打開一部花名冊。

  在山上整肅期間，韓駿造了這部花名冊，所有追隨鄒陽的人 ，都冊上有名。

  韓駿一一唱名，不時從各處傳出一聲懶洋洋的回答，這些遊俠兒們，根本不習慣紀律的管束。

  他們原本是遊俠兒，是紀律、規矩、章程的最大破壞者，又怎麽可能去受這些東西的約束。

  花名冊一個個唱下去，唱到“李向榮、穆絲、鄭文天”三個名字時，卻不見有人應答。

  韓駿又提高嗓門喊了幾聲，依舊無人回答，鄒陽不由眉頭一皺，喝道：“李向榮、穆絲、鄭文天”三人呢？”

  一個遊俠兒笑嘻嘻地應道：“鄒師，他們說今兒就要走了，陳留城裏的姑娘還沒玩夠兒呢，所以昨兒晚上，便相約進了城。若是玩的腿軟，想必會慢一些的。”

  其他遊俠兒嘻嘻哈哈地笑起來。

  鄒陽微微一笑，對秦澤道：“你去迎一下！”

  鄒陽又對韓駿道：“繼續。”

  鄒陽繼續念下去，待花名冊全部點完，合起來對鄒陽道：“鄒師，隻有李向榮三人未準時點卯。”

  鄒陽點點頭，抬頭看看天色，道：“巳時三刻已到了，我們啟程。”

  有位遊俠兒訝然道：“鄒師，還有三個人沒回來呢，秦澤還去找他們了。”

  鄒陽道：“難道要兩百多人等他們三個？如果大家都不把號令當一回事，你晚一刻，他晚一刻，隻怕到了天黑，咱們還沒下山呢，那咱們還能做什麽事呢？出發，秦澤知道我們要去哪裏，找到他們後，會跟上來的。”

  眾遊俠兒聽了，便跟著鄒陽下山，雖有韓駿不停吆喝著,大家仍然走得不成隊伍。也就當初在青州城外，與臨淄聯軍一戰時，他們最有樣子。

  因為那是與人數眾多近乎官兵的隊伍第一次正麵交鋒，大家心中其實都有些忐忑，可惜，那一戰之後，換來的是大家的狂妄，和紀律的更加鬆散，以及墨門弟子與遊俠派的分岐也是從那時正式開始的。

  他們的行為準則、價值標準，從未一致過。

  隊伍到了山下，正要轉向前往雷澤的路，遠處突然有人高喊：“鄒師，救命！鄒師，救命啊。”

  眾遊俠一愕，紛紛扭送頭看去，就見李向榮一路飛奔而來，跑得麵無人色。

  遠遠看到鄒陽，李向榮大喜，急忙飛奔到鄒陽身邊，卟嗵一聲跪了下去，號啕道：“鄒師，請鄒師給我們做主啊！秦澤他瘋了，他瘋了啊，我等三人正趕回山上。秦澤迎麵趕來，我等還與他打招呼呢，誰料他衝上來二話不說就動手，穆絲和鄭文天……都……都被他殺了呀……”

  就在這時，遠處一聲長嘯，就見一道虛影飛掠而至，到了鄒陽身邊驟然停下，勁風這才趕至，將鄒陽的袍袂拂了起來。

  眾人定晴一看，來人正是秦澤。

  秦澤刀插腰間，雙手竟各提一顆人頭，人頭頸部血肉模糊，鮮血淋漓。

  看那人頭，正是鄭文天和穆絲的，兩人滿麵驚恐，似乎到死都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秦澤把兩顆人頭往鄒陽腳下一扔，雙手一抱拳，道：“屬下隻殺了這兩個，被李向榮逃了過來，未曾完成使命，請鄒師治罪。”

  鄒陽淡淡地道：“人未曾逃掉就好，退下！”

  李向榮聽得張口結實，訥訥地道：“鄒師，穆絲和鄭文天……是鄒師下令殺的？”

  鄒陽緩緩走到李向榮麵前，道：“老夫昨日傳下軍令，今日巳時點卯，三刻出發。之前亦曾向你等傳授過軍法軍令，難道不知道點卯未到，死罪？”

  李向榮駭得牙齒格格打戰，他還巴巴地逃回來向鄒陽求救，沒想到……

  點卯未到，死罪。

  對了，他忽然記起來了，可他從未把鄒陽下達的任何命令當成軍令啊。

  鄒陽淡淡地道：“似你這般，就是害群之馬，留你無益！”

  鄒陽說著，大袖一拂，倏地罩住了李向榮的脖子，袍袖一收，罩於其下的一顆頭顱便“哢”地一聲響，脖子被扭斷了。

  鄒陽一收手，淡然道：“走！”轉身便向前行去。眾異人們從地上兩顆人頭、一具屍體間邁步而過，人人麵露驚容，漸漸的，他們的嘻笑聲沒了，排列的隊伍也隱隱有了一點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