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周天行和杜若被袁五帶出了秘室。

  房中隻點了一盞燈，放在靠外的地方，袁采薇站在陰影裏，隻有一雙美麗的眼睛熠熠地放著光。

  經過這幾天的接觸，聽袁采薇訴說了苦衷，又受她庇護解救，周天行和杜若心中對袁采薇的芥蒂已經悄然化去，見到了她，二人抱拳一揖，誠摯地喚了一聲：“大小姐”

  袁采薇沒有從陰影中走出來，隻是輕輕地道：“墨天機在天中山下的王家牧場。眾世家集中了一批少年子弟，在那兒接受墨天機的訓練。王翼很器重墨天機，不會舍得他離開，如今既然知道你們出現在汝南，必然會在那裏設下重重埋伏。”

  周天行沉默了一下，道：“多謝大小姐告知我們這些消息。盡管如此，天中牧場，我們還是要去的。”

  袁采薇在陰影中笑了一聲：“我知道，以我對你的了解……”

  她頓了一頓，才繼續道：“你這人性情穩重，輕易不做決定。但一旦決定了，九牛不回。我讓袁五陪你去，他們防範你們進入，卻不會防範墨天機出來。我讓袁五進去見他，向他說明情況，隻要墨天機肯出來，你們就可以在不驚動王翼那班人的情況下，與墨天機一會了。”

  杜若一聽，雀躍地道：“這樣好，大小姐，我……真不知該怎麽感謝你才好。”

  袁采薇的目光閃爍了一下，輕輕歎道：“你不用謝我，我的追求與你們沒有衝突。我隻想……讓臻水袁氏站立起來罷了，你們知道的，這一直是我的摯念。你們從小就陪著我，我終究……是不想看著你們涉險。”

  袁采薇背轉身去，輕聲道：“你們去吧！”

  周天行和杜若感激地向袁采薇深深一揖，一起退了出去。

  待袁五也出去，把門輕輕拉上，袁采薇忽然輕輕摸著自己的小腹，幽幽一聲歎息：“他很強壯，所以，七次，應該能懷了吧？”

  忽然想到那不可與人言的一幕，一絲紅暈悄悄爬上了袁采薇的臉頰。

  ……

  每天夜裏，是墨天機冥想的時間。

  這個人很無趣，生活也很無趣。

  他就像墨門機關大師製造出來的一個傀儡人，一絲不苟地沿著很規律的程序生活。

  這樣的人，沒人會覺得他有趣，但人人都會尊敬他。

  一個能如此自律，如此嚴苛對待自己的人，是值得尊敬的。

  地麵一陣翻動，袁五突然從土裏鑽了出來。

  墨天機沒有一點震驚，他張開眼睛，淡淡地看著出現在麵前的袁五。

  “我的異能，是沙土地麵。再加上我以墨家吐納之法練就的六識，你接近我身周三丈內時，我就發覺了。”

  他沉默了一下，又道：“當然，這也是因為我正在冥想，這裏很靜。如果是平時，也許你能靠近我一丈內才被我發現，但那也足夠了，你行刺不了我，我隻一動念，就能把你困住。把你這個會土遁的人，永遠困死在裏麵。”

  袁五咧嘴一笑：“墨先生，我來，可不是來刺殺你的。”

  “哦？那你來幹什麽？”

  袁五道：“有兩個人想見你，但他們知道，這天中牧場，已經布下了重重埋伏，隻要他們敢來，縱然他們有一身了不得的異術，也能被一重重埋伏消耗光他們的異能，再把他們擒下，所以他們托我幫個忙。我旁的本事沒有，就是鑽地避開埋伏，還能一展所長。”

  墨天機一皺眉：“誰要見我？”

  袁五道：“周天行。”

  墨天機臉色一冷：“不見。”

  袁五道：“還有杜若！”

  墨天機臉色微微變了，盡管他不願承認，可杜若現在就是墨門钜子。

  他雖然離開了天機城，卻從未否認自己是一名墨家弟子。

  袁五靜靜地看著他，等著他的回答。

  他沒有多說，墨天機也沒有問，作為一名墨家弟子，向一個外人詢問自家钜子要見自己的原因，墨天機覺得那太可笑了。

  許久，墨天機道：“他們在什麽地方？”

  袁五笑了：“我可以帶你出去。不過帶上一個人，我很吃力，要不時冒出土來喘口氣兒，恐怕要走很久。如果……”

  他根本不會想到，就這一段話，對墨天機這樣一個人來說，能從中獲取多少信息。

  首先，袁五的土遁術，是不能在地下呼吸的。所以他應該是摒息而行，既然是摒息而行，就算不帶著別人，他也不可能走太遠，就需要冒出地麵。

  再者，周天行和杜若既然是來見他，不可能在很遠的地方，可他居然說要不時冒出來喘口氣兒，要走很久，這說明他在土裏會走的很慢，不過這也正常，不可能像在陸地上行走一樣。

  墨天機打斷了袁五的話：“告訴我，我自己去！”

  ……

  距天中牧場幾百步遠，一處山坳下的白楊林中。

  周天行和杜若靜靜地站在那裏。

  周天行道：“你說，他會不會來。”

  杜若信心十足地道：“一定會！”

  周天行詫異地扭頭看了杜若一眼：“這麽有信心？”

  杜若微笑道：“天行哥哥，你和墨家弟子接觸的還是少，你不懂他們。”

  杜若凝視著遠處天中牧場中一座座氈帳的燈光，目光也像燈光一般明亮：“墨家弟子，可以有不同的想法，彼此間也會爭得麵紅耳赤，像墨天機師兄這樣，決然而去的臭脾氣也不少，可是每一個墨家弟子，哪怕表麵上像一塊冰、一塊木頭，他的心都是火熱的，對於墨門，他們始終是熱愛的。

  我，哪怕天機師兄再不喜歡，再不認同我的钜子身份，他也會來。因為，他可以不把我當回事，他不會不把墨門钜子這個身份不當回事，他敬重墨門先烈，敬重墨門的傳承。所以，無論如何，他一定會來！”

  “我對你，開始有些刮目相看了。”

  前方草叢中突然閃出一道人影，他離得這麽近，可是就連周天行都沒有發現。

  雖然周天行沒有動用他以異能可以極其靈敏的六識，但是他的視力和聽覺，正常情況下也比以前靈敏的多，可墨天機潛伏在那裏，他竟毫無察覺。

  墨天機是個劍客，是個機關師，同時，也是一個出色的刺客。

  墨天機按著劍，昂然走過來：“雖然我很喜歡你剛剛說的這段話，但我還是不承認你的钜子身份。你來找我，有什麽事，現在你可以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