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都尉騎著一匹戰馬，身邊帶著兩名親兵，背後緊跟著浩浩蕩蕩的臨淄聯軍。

  徐都尉年逾五旬，留著一部短須，頗有軍人硬朗的氣質。

  他在臨淄府混的一直都很不得意，原本他是臨淄府都尉麾下的一名曲長，為人耿直且不善言談。加上多年無戰事，所以一直都沒有混出頭。

  一直到附近一縣暴民作亂，他的上司戰死於亂民手中，而他又恰巧救下了前來催促出兵的上司，這才一躍而起，當上都尉。

  不過，他根本不適合官場的性子，人家把他提拔上來，就算是還了恩情了，因為他連趁機投靠門下都不懂。就算投靠了貴人門下，平素不知道巴結奉迎，也一樣不招人待見。

  平心而論，徐都尉並不喜歡這些豪門權貴，這群混蛋為了自身的利益堵塞言路，欺上瞞下，架空上官。對於朝廷的旨意基本上視而不見，都是一群王八蛋。

  他這次被派出來，也是因為不受上官們待見，剿匪這差使，危險就有，油水就沒有，旁人自然不願來。

  他帶的這兵也不好帶，全是豪門家奴，再不然就是江湖遊俠兒，區區半個月，怎麽訓練成軍？

  不過，在徐都尉想來，亂民主要是靠人多勢眾，軍紀根本談不上，也一樣不懂戰陣之法。聽說青州這支暴民，不過區區數百人，用人堆也壓死他們了，所以徐都尉也就忍了。

  聯軍行過一處峽穀後，前方赫然看見一支軍隊組成的方陣，竟然不過區區三百多人。

  徐都尉大感詫異，才這麽點人？

  不管人多人少，能伏擊又何必擺陣？最好的埋伏地點不該是剛剛的山穀麽？

  當然，他是個老軍，經驗豐富，之前已經派了人巡山而行，如果真有埋伏，也能發現。

  可對方都沒嚐試在山中埋伏，這就未免太愚蠢了。

  看著麵前豆腐塊一般的一支三百多人的小方陣，不要說那些豪奴家將遊俠兒們不屑一顧，連經驗老道的徐都尉都想爆笑。

  徐都尉不是不知兵的蠢貨，恰恰相反，他作戰多年，不僅戰陣經驗豐富，且讀過兵書。實在是這支異人隊伍有點太搞笑了。

  他此來之前，當然也聽青州這邊派去報訊兒的人說過，這些人都有妖術在身，不過他也是不相信的。盡管如此，他還是命人帶了黑狗血以防萬一。

  因為怕道上血臭了，所以他是隨軍帶了二十多條黑犬，活的。

  一見對方這般模樣，徐都尉先是想笑，然後便想，他們如此托大，莫非真會妖法？

  小心無大事，戰陣之上，馬虎不得。

  於是，徐都尉下了第一道戰令：“來啊，傳令下去，殺狗！”

  ……

  眼見得黑壓壓一大片敵軍，對麵的異人隊伍也不禁一陣騷動。

  別看他們平時叫的歡，而且異人當中大部分遊俠都見過血，殺過人，但那是打架鬥毆，或者打爛架捅刀子啊，這可是兩軍對壘。他們還是頭一次麵對這樣的沙場交戰。

  眼看著黑壓壓一片的敵軍，如排山倒海一般緩緩壓上來，在場不少遊俠異人都攸然色變，惴惴不安起來。

  倒是站在陣前的陳虎，依舊巍然不動，神色冷靜如初。

  將是一軍之膽，看到陳虎如此穩重，眾遊俠墨者漸漸安定下來。

  “對付這樣一群人，其實都不用別的戰法啊，直接壓下去，一個衝鋒，就都輾殺了。”

  徐都尉想著，不禁輕輕搖頭。

  他不想衝了，眼見敵軍如此不堪一擊，他突發奇想，如果自己滅了這支暴民土匪，而且是零傷損，那會如何？會不會成為千古名將？

  徐都尉怦然心動，望著傻呼呼地站在那裏的異人方陣，嘴角牽起一抹冷笑，沉聲喝道：“弓箭手！準備！”

  嘩！嘩！嘩！

  此行隊伍，有三千人裝備了弓箭，這都是豪門大戶搜刮的家底兒。

  民間是不準擁有甲胄和弓箭的，否則行同造反。

  不過朝廷是這麽規定的，地方豪紳又有幾個真聽話的？至少在這個年代，政令難出州城，地方官都是睜一眼閉一眼的。這也是朝廷在沒有感覺這支所謂的妖人暴民團夥，會對朝廷的統治造成威脅之前沒有出兵的原因。

  借他們的刀，磨損一下這些地方豪強，何樂而不為？

  徐都尉下了第三道命令：“蘸狗血！”

  於是，一枝枝箭簇，在盛裝黑狗血的木桶裏紛紛蘸上一下，提前狗血桶的士兵飛快地跑到陣後，這三千名弓箭手便齊刷刷上前，單膝跪地，抱月開弓，一陣吱呀呀的牙酸的開弓聲，弓開滿月，箭已上弦！

  徐都尉冷冷凝視著異人方陣，單手一劈，下達了他此戰的第四道命令：“放箭！”

  “嗡嗚！”

  空氣仿佛劇烈波動了一下，撕裂空氣的聲音驟然響起，烏壓壓的箭雨從天而降，如同一片扇形的黑雲，一股腦兒地向異人方陣紮了過去！

  看到漫天箭雨襲來，不少遊俠異人臉色蒼白，雙腿戰戰。

  主要是因為從未經曆過，這和個人鬥狠是兩碼事，緊張，也會令人恐懼。

  就像壯士秦舞陽，才十二三歲，就敢當街殺人，猛的一匹。

  於是燕太子丹選定了他擔任荊軻的行刺助手，去刺殺秦王。

  秦舞陽是不怕死的，不然他也不會答應配合荊軻，卻做這一定有去無回的勾當。

  因為就算他們成功刺殺了秦始皇，也絕不可能逃出秦皇宮，死定了。

  可是，悍不畏死，又抱著必死的決心登上秦皇大殿的秦舞陽，一上殿就兩股戰戰、麵如土色，若非荊軻從容解釋，早引起秦始皇的疑心了。

  就是因為緊張，以及沒有見過世麵，從而在那種盛大莊嚴的場合形成的壓迫感。

  更何況，他們之中大部分是沒有韓駿那樣的刀槍不入功夫，也沒有周天行那神乎其神的防禦罩，而且他們這支所謂的軍隊，連盾牌都沒有。

  公冶善手執羽善，站在中軍，緊緊盯著前方。

  這一戰，是想打出異人的威風的，製造出異人不可戰勝的印象。

  這樣，接下來招兵買馬將異常容易。

  義和拳為什麽能把那些平時受著豪門欺壓，根本不敢反抗的農民召集在一起，懟天懟地懟空氣，無不敢懟？不就是因為他們炮製了一個“喝了無生老母的符水，可以刀槍不入”麽。

  他們要製造一個神跡，從而順利招兵，同時，用他們的不可戰勝，嚇破敵人的膽。

  所以，采取了如此冒險的陣形。

  眼見箭密如雨，迎空射來，那箭剛剛升至半空，即將失去向上的勁頭，將要劃著弧線，射向前方異人的時候，公冶善把羽扇一舉，大聲道：“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