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行看著秦澤鐵青的臉色，卻是暗暗歎了一口氣。

  大小姐雖然隨和溫婉，卻終究是高高在上的門閥貴女，哪是他們可以攀折的？

  可是阿澤居然對這朵華貴雍容的牡丹花產生了非分之想，比起那些草芥一般卑微的家奴們，秦澤也隻是一棵倔強的荊棘而已啊。

  相比起秦澤不切實際的年少慕艾，少年老成的周天行卻是很小的時候就有自知之明了，他雖然在讀書練功上也極其的刻苦，但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擺脫這豬狗不如的家奴身份，將來給他的小若、給他和小若的孩子，一個不那麽糟糕的未來。

  “大小姐不可能這麽倉促成親的，一定有事情發生，天行，我們去查清楚。”

  “好！”

  周天行爽快地答應一聲，但接著又道：“如果大小姐所嫁非人，我們可以破壞。我們要殺王翼為小若複仇，等這一切結束，我們要遠走他鄉。無論如何，大小姐，終究要嫁給一個豪門子弟的，這是無法改變的。”

  “那也未必！”

  秦澤憤怒起來：“天行，你以前這麽想倒也罷了，現在怎麽還這麽想？我們已經不是普通人了，記得麽？你忘了鄒師是怎麽說的了？我們所擁有的本領，是可以顛覆這不公平的天下的！”

  “但不是現在，小不忍則亂大謀！”

  周天行拍了拍秦澤的肩膀：“我們先去弄明白小姐的處境，然後就去王家！”

  周天行當然不是甘於現狀，那些豪門展所擁有的令人窒息的強大勢力，他早已有了切膚體會。朝廷在，官府在，但王家仍然可以任意殺人！絲毫不擔心受到懲處！

  他們是家奴，可他們就算是良家子，一樣有冤難伸！在這裏，那些世家就是法、就是權！官府裏那些掌印的，都是他們的子弟、門人，你上哪裏去討公道？

  臻水袁氏，不管別人怎麽的輕賤他們，可他們雖是庶出，卻實實在在也算是世家出身，那又怎麽樣？王家如想對付他它，隻消放出幾句話去，就能讓它頃刻間停擺！

  這就是勢力，這就是權威，而且不是張揚在那裏的，是深入每個人心裏的，已經具備了言行法隨的能力！

  這，不是一個人擁有了萬人敵的力量就能改變的。所以，周天行想的更實際，也更腳踏實地。或許……真的如鄒師所說，讓他的實驗成功後，讓天下的百姓都擁有了強大異能，徹底形成一種新秩序，才能令那些豪門不能再為所欲為吧？

  袁府的膳堂內，主廚龐大娘正不停地涮著大鐵鍋。大小姐與王家結冥婚的消息，此時已經傳遍全府，就像秋霜打在了茄子上，整個袁府的人都像被抽空了精神氣兒似的，沒精打彩。

  自家女主人遭人如此羞辱，他們又哪來的顏麵有光？

  一個憨態可掬的小胖子“噔噔噔”地從外麵跑了過來，捧著隻雞腿兒，獻寶地對龐大娘說道：“娘，二管事賞我的雞腿，他說他吃不下，娘你嚐嚐，可香啦。”

  龐大娘歎了口氣，摸了摸兒子的腦袋，怏怏地道：“你吃吧，　娘沒胃口。”

  這小胖子叫包子，大名叫袁華，是龐大娘的親生兒子。

  龐大娘年輕時候在汝南袁府做小廚娘，生得青春可人，頗有幾分姿色，因一次被酒後亂性的三老太爺給強行臨幸了，因而就有了包子。

  如果認真按照族裏的輩分來算，如今袁氏家主袁采昊都還得算是他大侄子，隻不過包子是意外的產物，根本不列宗籍罷了。

  人老心不老的三老太爺毫不在乎，但袁家後院那些刁蠻潑辣的三妻四妾如何能容這樣一個孽子。因此龐大娘時常擔驚受怕，著實也吃了不少的苦頭。

  但對這個意外生出的兒子，她卻視若命根子，為讓兒子不受人矚目，她便依照袁采薇教的法兒，給兒子隱去大名，起了一個包子的賤名，久而久之就沒人記得他的大名了。

  後來在袁采薇兄妹分家後，龐大娘就一塊跟著來了。隻是因為這重古怪的身份，讓包子從小就受盡底下家仆嘲弄欺辱，讓他也變得格外怯懦憨厚。

  除了龐大娘之外，也就是周天行、秦澤、杜若和包子的關係最是要好了。

  包子聽說娘也不吃，喔了一聲，趕緊饞饞地咬了一口，吃得滿嘴流油，含糊地問道：“娘，天行哥和秦澤哥去哪了，二管事說，都不叫我打聽呢？還有若兒姐姐，自從田獵後就沒見他們了。”

  龐大娘壓低聲音道：“他們三個，以後是絕不能提起的，記住了嗎？”

  包子納悶地喔了一聲，不明白今天府上究竟怎麽了，每個人都像有心事似的。

  包子懵懵懂懂地走出廚院兒，幾口啃光了小小一隻雞腿，連骨頭裏的油都嚼了出來，吐掉渣渣，想去後園菜地逮蟈蟈玩，剛走到菜地頭兒上，周天行和秦澤便從房山頭走了出來。

  周天行與秦澤已知道王府懸賞重金要他們的命，財帛動人心，誰也不敢保證袁府那些家奴會對他們動了殺心，這時候最靠譜的也隻有憨厚的包子了。這孩子雖然蠢笨了些，心地卻好。

  “周哥兒！秦哥兒！”

  包子看清楚是兩人，登時大喜過望，撲上前抱住兩人說道：“我好幾天沒看到你們了，你們去哪了，怎麽現在才回來呀？”

  秦澤急聲問道：“這事回頭再說。包子，你快告訴我，大小姐現在怎樣了？”

  包子眨了眨眼睛，茫然地說道：“大小姐沒什麽樣啊，大小姐要嫁人了呢。”

  秦澤心中一沉，追問道：“大小姐嫁的是誰？”

  包子撓了撓後腦勺兒，想想說道：“哦！我想起來了，三管事說，大小姐要嫁給王家的王奇呢！”

  “嫁給王奇？”周天行和秦澤吃了一驚，兩人想過袁采薇可能為了抵抗王家的壓力，嫁給什麽豪門公子，締結聯盟。甚至想過嫁給王家的子弟，以此化幹戈為玉帛，唯獨沒有想到嫁給死人。

  嫁死人？這不是結冥婚麽？通常結冥婚的，都是選擇家中有年輕姑娘早逝了的，就算如此，還要送一大份聘禮，死人嫁死人而已，大小姐好端端地活著呢，何況，她可是臻水袁氏的人呐。

  周天行驚詫地問道：“王奇不是已經死了嗎？”

  “嗯，是啊。”包子用力點了點頭：“王奇是死了，可是二管事說，王家要拿了王奇的靈位牌牌，讓大小姐和他結冥婚！我也不太明白呢，那這樣嫁人，能生小寶寶麽？”

  周天行和秦澤的腦袋嗡地一聲！

  士可殺，不可辱！

  王家，真是該殺！

  二人的眼睛一片赤紅，就如那懸掛於門楣之上的紅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