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麽說漲價就漲價。

  光天化日，天子腳下，這簡直就是黑店。

  若是換成其他地方，他大可以甩袖離開，說走人就走人，但是，這裏是掌握皇帝日後生命長度的地方，曹公公還沒有來得及勃發的氣勢，瞬間消弭。

  老皇帝走進沐浴的隔間，狹窄的隔間裏放著一個不大的浴桶，一個人坐在裏麵正正好。

  曹公公拿著勺子給老皇帝沐浴。

  臭味消散，身上恢複這個年紀應該有的樣子，老皇帝才顫顫巍巍走出來。

  年紀大了身體本就不好，在熱氣熏熏的地方蒸騰了這麽久腿軟是正常的現象，即使靈泉水是個好東西，能夠大程度的溫養改善身體，但是對於這種油盡燈枯的，還是需要一段時間。

  畢竟，年紀擺在這裏。

  老皇帝換上衣服出去吹了一陣涼風，暈乎乎的感覺退去，整個人輕鬆了很多。

  “這個地方不錯，改日還來！”老皇帝將小院的布局收入眼裏，帶著曹公公離開。

  大堂坐著的顧景樂看一眼排著長長的隊伍，眼裏的希冀越來越濃鬱，單薄的身體透露出幾分無力，看向街頭走來走去極為健壯的人一陣羨慕。

  “哥，我會好起來嗎？”聲音i多了幾分向往。

  糯糯軟軟的帶著幾分不確定。

  早產的人先天不足，加上那些年過的並不好，本就不好的身體，若不是後來哥哥打拚出一定的地位，她早就被孱弱的身體拖著去了。

  “別多想，會好的！”即使不能跟正常人一樣玩雪玩水，至少，出去跑跑跳跳不會要了命。

  等了好久，一盅苦澀的藥膳端了上來。

  別家的藥膳都是藥份少，混合的補品雞湯比較多，但是養生堂這邊，雞肉骨頭不過一兩塊，剩下的都是湯汁。

  與其說是藥膳館。不如說是醫館。

  不過是帶著藥膳的名堂，做出一個好聽噱頭。

  顧景樂喝了一口湯，伸手在自己脖子上摸了一下：“哥，我總覺得有人盯著我。”

  “想多了，誰會盯著你，這裏的人都是身體有些問題的，所有的心思都花在治療上了。”顧景垣說著話，抬起頭看見二樓盯著這邊的宋時初、

  想要起身去尋宋時初，剛站起來衣服就被顧景樂拉住。

  “哥，高淺姐到現在都沒有成親，你也回來了，你們自小就兩小無猜的……”

  顧景垣臉色一變。

  猛地抬頭，對上宋時初的揶揄的眼神，那種清淺的似笑非笑的樣子，顧景垣心裏慌慌的。

  明明他跟高淺沒什麽，幼年的時候也不過是上輩人開玩笑的話，後續他這邊傳出克妻傳聞，婚約就不存在了，甚至，顧景修都跟高淺有了婚約。

  就差舉辦婚事。

  現在舊事重提，有什麽意思？

  “你別胡說，好好吃藥，不要平白汙人名聲。”顧景垣一板一眼，極為認真。

  吃藥膳的顧景樂愣了一下。

  在她麵前的哥哥都是溫柔的，極為好說話，現在突然嚴肅起來，她有些恍惚。

  “哥，我沒胡說，前天高淺姐姐還跟我提起你，似乎並沒有忘卻你。”顧景樂將手裏碗放下來，態度比顧景垣還認真。

  ……

  “大娘子！”瀾衣聽見樓下對話，臉色瞬間變了，氣衝衝的開口，大有把顧景樂給趕出去的衝動。

  “沒事，不過是一個擔心利益受到威脅的小女孩罷了。”

  宋時初笑了笑，顧景樂這樣的人很好看透，一個自幼身體病弱，身邊值得相信的人隻有一個哥哥。

  若有一日這個兄長要組建自己的家庭。

  要娶妻生子，再也不是一個人的哥哥，將會是一個妻子的丈夫，一個孩子的父親，那個時候，妹妹雖然照樣是自家人，但是甭管在血緣上，還是在牽連上，都比不得自家妻子跟孩子。

  顧景樂這樣的人，如何看不清這樣的狀況。

  努力拉扯高淺，大抵就是因為高淺帶她多了幾分耐心，所以麽，如果非得有一個嫂子，那這個嫂子若是自己挑選的，對自己比較好的，才能好接受一些。

  不然，若是換成其他貴女。

  會跟高淺一樣對她這般照顧嗎？

  顧景樂心裏想的長遠，在為自己鋪路呢。

  宋時初盯著顧景垣，想知道顧景垣會怎麽說，會說些什麽。

  常言說得好，這世界上最難相處的兩個人，除了婆婆就是小姑子，婆婆倒是不用操心，不用走心，畢竟不是親的，但是這個小姑子啊！

  有幾分心思！

  怎麽辦！

  突然不想成親了。

  隻是，想成親是為了感情，為了這個突然不知道哪兒冒出來的妹妹，就放棄自己心動的人。

  劃算嗎？

  宋時初仔細想了想，其實並不劃算。

  盯著樓下兩個人，嘴角慢慢勾起笑來。

  顧景垣後頸一涼，雞皮疙瘩爬滿手臂，對著宋時初的笑，心裏多了幾分忐忑。

  女人向來不按常理出牌。

  如果讓她不滿意了。

  會有什麽等著他呢？

  “哥，哥你有沒有聽我說呢？”顧景樂見顧景垣一直抬頭，嘟起嘴巴，臉上多了幾分不樂意。

  換作往常，顧景垣自然不會讓自己這個身體不好的妹妹難受

  但是……

  這裏的藥膳到底有多神奇，他是看得見的。

  雖然不一定能夠把人瞬間變成健康人，但是喝了藥以後，身體也不會太弱，總不會因為生氣心裏不爽就涼了。

  這麽一想，看向顧景樂的時候多了幾分心思。

  “快把藥喝完，涼了效果就不好了。”顧景垣盯著碗裏的藥湯，見顧景樂不配合，眼神微微變化，突然說道：“如果不喝以後不帶你來這裏了。”

  “……”身為病號，出門一起不容易。

  旁的時候就算宮裏禦醫給診斷，都是禦醫上門，自小到大，她出門次數有限。

  對於這個機會格外珍惜。

  一口氣將碗裏剩下帶著苦澀味道的東西喝完，嫻熟的往自己嘴裏放了一顆糖果：“喝完了。”

  “嗯！”顧景垣點頭，視線往樓上掃去。

  發現原本站在二樓陰影的人已經消失。

  眼裏閃過失落，低頭看向顧景樂：“你應該知道，哥哥心裏已經有了中意的人，不要任性不要去嚐試做些什麽，哥哥有自己的人生，你是我一母同胞的妹妹，照顧你是我的責任，這輩子都是，但是若是你破壞我的追求……”

  後續薄情的話顧景垣沒有說出來。

  但是顧景樂眼裏已經有了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