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白衣書生——

  是鬼！

  不是妖！

  看見白衣書生極詭異動作的瞬間，錢小樂肯定自己猜錯了。

  因為不論是什麽妖，也不可能用‘飄’這種方式移動！

  “哼，我當是能化形的大妖呢，原來是個孤魂野鬼！”

  錢小樂輕叱一聲，腳步緊隨白衣書生後退的方向追了過去。

  木劍前刺，他另隻手淩空畫出一道‘雷’符。

  “給你一次自白的機會，否則叫你魂飛魄散！”

  錢小樂沒打算立馬下死手，而是給了白衣書生一個機會。

  至於原因，一是孤魂野鬼也有可能是被迫沒有入輪回，而第二，則是白衣書生剛剛和那四個少年說的話，聽上去雖然很雞湯，倒也是堂正之道。

  “給我一次機會？”

  白衣書生一麵後飄，對錢小樂的說法嗤之以鼻。

  僅是眨眼的功夫，他就已經回到了茅草屋前。

  而錢小樂緊隨而至。

  “不要機會？那我就成全你！”

  錢小樂言罷出劍。

  另手砸符。

  他的念頭很通達。

  世間是生者的地盤，妖修煉到一定境界都要化形，以求融入人世。

  一個本就不該在塵世待著的鬼，甭管有多少理由，給機會說清楚不珍惜，那就老老實實去入輪回！

  眨眼間，劍氣與雷符同時朝白衣書生飛砸過去。

  然而白衣書生卻並不閃躲，反而是笑了起來：“雕蟲小技！到底是乳臭未幹的小子，中了我的圈套還不自知，你仔細看看你的腳下！”

  白衣書生仿佛是有了言出法隨之力。

  那朝他而去的劍氣與雷符在他話音落下時，竟忽然間化作兩縷青煙，接著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腳下？

  聽見白衣書生如此一說，錢小樂忙低下頭。

  卻看見原本的山地竟成了黑水泥淖！

  而他的雙腳，更是在慢慢陷入其中！

  雖然沉降的速度並不快，可當他試著把腳抬起來的時候卻赫然發現，這黑水竟像是流沙般，任憑他再怎麽用力，都無法將腳抽出，反而是掙紮力道越大，下陷的速度就越快！

  “這什麽玩意兒！”

  錢小樂驚呼一聲。

  他抬頭看白衣書生，卻見這家夥飄在黑水上，已經是恢複了先前那般瀟灑模樣。

  “這是噬魂黑水，你每陷進去一絲，就會有一絲魂魄被吸入其中，進而變成我的力量。也不要妄想再揮出劍氣，砸那些符，結果你也看見了。”

  白衣書生很倨傲的說著，神色間自信濃濃。

  “這就是你的自白？”

  錢小樂指了指身後，“所以那邊四個小子，你是打算吸幹了，我這麽理解，沒錯吧？”

  “可以。”

  白衣書生點點頭，接著忽然間陰鶩的笑了起來，“不過他們四個的魂魄之力可比不上你的……誒，最近的運氣當真是不錯，先是有送上門的傻子認我做仙人，今天又有你這麽一個修靈者自投羅網。

  小子，你先前說要讓我魂飛魄散的那股氣勢呢？來啊，我就站在這不動！”

  白衣書生的語氣滿是嘲弄。

  有故意激怒錢小樂的想法。

  可錢小樂並未有情緒上的波動，甚至還一本正經的回道。

  “還在啊，你感覺不到？”

  錢小樂的語氣裏也刻意摻雜了些挑釁。

  甚至有點作死的味道。

  而且他兩隻腳也依然在噬魂黑水中不斷的攪動。

  他的動作看上去有些愚蠢，因為如此一來他下沉的速度會加快，原本或許要半個時辰才會淹入黑水中，可現在看來，或許他連一炷香都堅持不了。

  錢小樂的動作很不正常。

  白衣書生心生警惕。

  “這就是你的氣勢？真是沒想到，你竟這般蠢笨，說你魯莽倒是抬舉了。”

  白衣書生故意說些刺耳的話，卻看著錢小樂半截身子都陷入了黑水之中。

  他不明白錢小樂為何這麽做。

  但是直覺告訴他，這事似乎不太對。

  “偷偷告訴你個秘密，想知道嗎？”

  忽然，錢小樂停止了扭動身軀，抬頭發問。

  “什麽秘密？”

  白衣書生陰沉著臉。

  “噬魂黑水從什麽地方來的，你知道麽？”

  錢小樂說著，嘴角開始微微上揚。

  而黑水，即將把他胸口都淹沒。

  “你什麽意思？”

  白衣書生不知錢小樂為何這麽問，但想起噬魂黑水的來源，他的情緒卻開始有了起伏波動。

  而錢小樂見狀，心下了然，便開始道：

  “原來你不知道啊？那我來告訴你吧……傳說大海深處，有條冥河，冥河之上有條黃紙小船，是專渡鬼魂的。

  俗世中有說書先生常把冥河描繪成一條黑水河，而這黑水河能吞噬魂魄，所以人在世要行善積德，死後才能有福蔭庇護，讓黃紙小船能在冥河上安然穿行。

  不過呢，世上人千千萬，好人一半惡人一半，所以當然不是所有鬼魂都能渡過冥河，那麽，那些惡鬼該怎麽辦呢？

  他們就留在人世，吞噬活人的陽氣，再以陽氣假作福蔭！”

  說到這句時，黑水已經淹沒了錢小樂的脖頸。

  可他卻顏色不變，反而是越說越有勁起來：“當然，我想告訴你的秘密不是這個。而是……冥河之底盛產一種枯海石，恰巧，我身上有一顆。對了，你是不是感覺到有不少魂魄之力進入你的體內了……”

  說著說著，錢小樂整個人全部沒入了黑水之中。

  幾個黑咕嘟泡過去後，完全沒了影子。

  乍看之下，肯定是活不成。

  然而黑水之上，那飄著的白衣書生，卻是一點都見不到圈套成功後的喜悅。

  反而是一陣陣的哆嗦起來。

  他驚恐的環抱起自己，止不住的自言自語：“不……不……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冥河的水底我都不清楚，這麽年輕的小子，是從哪裏得知！

  假的，是假的！

  不！

  那些魂魄之力有毒！

  他說的是真的！”

  白衣書生越說聲音越沙啞低沉，連帶著造型都發生改變。

  原先那瀟灑英俊的模樣正在快速消散，取而代之的，卻是一麵容慘白，長舌拖地的恐怖書生！

  漸漸的，書生鬼魂感覺到身體裏那股外來的魂魄之力越來越難以遏製，他感覺自己像是吞了一團火。

  他瘋狂起來。

  “出來，你出來！

  我認錯！

  我交代！

  我會很多東西，我知道很多！

  我送給你，我都教你！

  這《青山卷》，這可是妖修聖典！

  還有我屋中，也有各種秘法！

  小子，你在哪！我知道你沒死！我能感覺到你的魂魄，該死，你在哪！”

  恐怖書生在黑水上來回飄著，目光死死盯著下方的黑水，試圖找到任何蛛絲馬跡。

  他其實想一頭鑽入其中，卻怕一瞬間魂飛魄散。

  而正在這時，錢小樂的聲音忽然飄飄搖搖的響了起來。

  像是從九幽。

  卻又像是從身後。

  “別找了，我在這兒呢！中了圈套都不自知，看看你的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