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老先生…”

  林老爺子開口就勸阻，“要敲也是我去敲，我們林家有獻糧的大功，即便最後不成，也不至於有事…”

  “不要說了，國公爺，我年歲一把了，就是好好養著也不見得還有幾年，能為大越盡最後一份心力，即便是死，老夫也甘願。”

  老先生打定了主意，擺擺手，又道，“來，咱們商量一下，要聯絡什麽人。老夫打包票，為嶽麓取一份兒。泰來雖然這些年有些改變，但他絕對分得清是非。另外我還有幾個老友，平日聯係不多，這樣的時刻也該動一動了。”

  姚長鳴和姚長路也道，“我們也有幾個昔日同窗，暗中書信來往，都是可信之人，我這就親筆通消息，請他們助一臂之力。”

  包教授聽得熱血沸騰，嚷道，“還有我，可信老友四個，書信送到，必定成事。”

  立刻，就有筆墨紙硯送上，老先生等人開始寫信。

  老爺子就開始分派人手，總要把村子內外守好。

  這一次，勝負的關鍵在於一個“快”字，打一個措手不及，才可能勝的利落。

  夜嵐雖然交出了西征軍的兵符，但是京畿道大營的兵符卻沒有上繳。

  但這會兒派人去調兵，隻來得及圍攏外城，能帶入京都的隻有國公府和王府的親衛，加一起八百人而已。

  這也是村裏的全部力量了，在他們走後，村裏隻能靠團練村民守護。

  非常時期，雖然有些冒險，但也隻能如此了。

  村裏大半人家都睡下了，隻有燈火點點。但家家戶戶卻是迅速在行動，老人孩子婦人都躲起來，男人們則拎起長刀，學院門口集合。

  學院裏，二百多學子也是沒有一個睡下的，長刀在手，弓弩在臂。就是所有的管事和小廝，甚至是雜役，也都發了兵器。

  靜悄悄中，所有人的任務都在分配，力求把學院和村子把守的鐵桶一般。

  嬌嬌親自找到村口大叔上躺著的瘋爺，塞了他幾個炸雷。

  一會兒，林老爺子，夜嵐，姚老先生和包教授都是要進宮敲鍾告狀的，嬌嬌同哥哥們負責守護家裏。

  村裏內外加學院，多少人手都不夠。

  關鍵時刻，就隻能指望炸雷退敵了。若是三皇子發瘋，出什麽昏招，村裏老弱婦孺恐怕就要遭殃了。

  這麽一忙就是半個多時辰，待得胡天明利用暗中人手把所有書信都送出去。

  老爺子換了國公的官袍，夜嵐也換了親王的錦袍，姚老先生父子三個同包教授，反倒是換了一身青衣，頭上也隻紮了璞巾，渾身沒有半點兒掛飾，以此表明拋棄榮辱，一身清白，為國為民甘願拚盡所有。

  暗夜裏，八百親衛刀槍齊備，鎧甲罩身，兩輛馬車拉了老先生和老爺子等人，夜嵐騎在熊大身上，遠遠同嬌嬌點點頭。嬌嬌舉起手裏的炸雷，黑黝黝閃著烏光。

  夜嵐翹了嘴角，下令道，“出發！”

  馬蹄聲聲，車輪滾滾，碾碎了夜的寧靜，奔向了沉默如同沉睡凶獸一般的京都。

  這一夜，注定要深深刻印在大越曆史的石碑上。

  城門上，輪值的兵卒們報著長槍，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說著閑話兒，“馬上就要秋收了，這天兒也是有些涼了。”

  “可不是嗎，今年又是大豐收，老天爺可真是照顧老百姓。”

  “聽說你們家裏今年買了十畝地，都種了稻子，怕是要發財了。”

  “哈哈，發財談不上，但是足夠我娶媳婦兒了。冬天時候，我也能抱著媳婦兒睡熱炕頭兒了！”

  “這可是好事兒，你努力多‘耕地’，明年這時候說不定就要胖兒子了。”

  “哪有那麽快？”

  “怎麽，你要是不行，兄弟們幫你一把！”

  “滾！”

  夜晚孤寂，兵卒們多半願意說點兒葷話兒提提神，所以也沒誰當真就惱了。今日說說街尾的小寡婦兒，明日興許就拿誰的媳婦兒開涮。

  這會兒正是高興的時候，突然遠處來了一隊人馬，兵卒們就有些懶洋洋，互相問道，“這是哪來的人啊，最近有州府過來述職的嗎？”

  “沒聽說啊。”

  很快，值守的偏將也過來了，他比普通兵卒知道的還多一些。就猜測是滿城外撒野的三皇子帶人回來了，有些犯愁怎麽同這位皇子說不能開城門。

  畢竟這位如今大勝歸來，可是威風著呢。就因為丟了東西，為了捉賊，攪和的京都內外吵吵嚷嚷，皇上下了口諭，人家都沒理會，可見張狂。他這樣的小偏將，一個不好就成了人家耍威風的墊腳石了。

  結果，出乎他意料的，上前叫門的，居然不是三皇子，而是戰王府侍衛。

  猶豫間，那侍衛已經甩了鋼鉤，三兩下爬上了城牆。

  “如朕親臨”的金牌，任小偏將塞了滿心的驚恐和遲疑，也是不敢阻攔，直接下令開了城門。

  眼見隊伍迅速跑進京都裏，小偏將半點兒不敢耽擱，趕緊往上稟報，又派人盯著車隊的方向。

  可惜，偌大的京都，八百人馬闖進來，就好像大海多了幾瓢水，眨眼間就分散四去，怎麽可能追蹤得上？

  隻剩了兩輛馬車，一頭黑熊，外加趕車的管家和幾個親衛。

  到得皇宮附近，胡天明背了姚老先生，幾個起落，也沒了影子。

  皇宮門前守衛的精兵，都是當初從京畿道大營訓練出來的。眼見戰王騎著黑熊夜闖，拿的是如朕親臨金牌，即便有些遲疑，也沒敢攆人。

  每日宮裏輪守的，除了禁衛軍統領，還要有一位閣老，備著皇上有事吩咐。特別是今日這樣的時候，三皇子還在城外折騰呢，誰知道他要鬧成什麽樣子，更是缺不了人了。

  閣老被隨從喚起，趕到宮門時候，還有幾分糊塗，就?以為是三皇子從城外回來了，心裏不喜，結果一見宮門下站著的居然是戰王和安國公，還有學院的包教授，甚至是姚長鳴姚長路兄弟，他腦裏就是嗡的一聲，什麽瞌睡都跑光了。

  這是什麽情況？難道三皇子搜尋賊人，徹底惹怒了林家?，跑來同皇上告狀來了？

  那也要等到天亮啊，這般夜裏闖城闖宮，是不是有些太興師動眾了。

  “王爺，國公爺，包教授，您們這是為何而來啊？天色太晚，不如過幾個時辰，早朝時候再…”

  不等閣老把話說完，皇宮西北角的龍首山上，刺耳的鍾聲已經向了起來。

  沒錯，就是刺耳尖利的鍾聲！

  龍興鍾是大越開過皇帝不知從何處得來的一塊異鐵打造，敲起來，不是清脆，不是悠長，是一種類似尖叫的響聲。

  正因為如此，才被掛在龍首山上，以此響聲表明大越存亡，到了求救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