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帶著兒子趕來的這位叫高澤，寒門出身，憑借的就是一身正氣，赤膽忠心，不畏權貴，才做了禦史。朝中百官，不敢說都怕他，但起碼也是遠遠敬著，不敢得罪。

  眼見高禦史出現，盧大人是徹底掐了息事寧人的心思。有這位在，誰也別想糊弄。

  “高大人，您怎麽來了，快請上座！”

  盧大人趕緊迎接，衙門外的百姓們也認了出來，紛紛嚷著，“哎呀，是高禦史啊，真正的青天大老爺，這下肯定有辦法了。”

  “是啊，高禦史可是什麽都不怕，肯定會給老百姓伸冤。”

  盧大人在堂上聽得惱怒，難道他就不會為民做主嗎，他平日就怎麽偏袒權貴了嗎？

  不過嘀咕完，他又確實有些心虛。

  高禦史坐到了一旁，聽得所有堂上之人說完，也是皺眉，轉頭看向盧大人，“盧大人，如今看來，倒是要走一趟金家了。”

  “這個，高大人，如今僅憑一麵之詞就要去金家，是不是不夠謹慎。若是陳家太夫人…”

  盧大人遲疑，高禦史卻是不耐煩聽了，應道，“這些百姓家裏的女兒，就算賣給金家為奴，買斷生死，也總該有權利探望吧？如今我們帶了百姓們過去，金家若是無事，把人喚出來，百姓們見一見，自然這事也就了了。若是金家不交人，自然是心虛，那就可以多問幾句。至於陳家，今日涉及到案情的是金家，同陳家有什麽幹係？”

  “好，好！多謝高大人為我等做主！”

  堂上幾家人家已經是磕頭道謝了，惹得盧大人越發嘴裏犯苦。但如今箭在弦上，已經不得不發了，他隻能硬著頭皮帶了捕快和苦主們去金家。

  不想高大人又道，“最好帶個仵作備著有個萬一，本官有個熟悉的，一定能勝任。本官這就派人去請，咱們先走一步。”

  盧大人哪裏敢說不成啊，轉念想想高大人出這個頭，他以後也有推脫之詞，於是他倒是越發恭敬順從了。

  就這般，京兆尹衙門內外，足足幾百號人就浩浩蕩蕩奔去了金家。路上再有人聽說，慢慢加入進來。

  到得金家門外的時候，這隊伍就已經上了一千之數，以至於巡城的兵卒都上前幫忙維持秩序，生怕有人鬧事。

  金家顯見早有了應對，陳家大老爺，如今身為吏部員外郎，位高權重，一並站在金萬生身邊，襯得金萬生好似聽話的小狗一般。

  聽了高大人和盧大人的來意，金萬生立刻說道，“我家裏小妾眾多，有時候為了體恤她們思鄉之情，我會放一些回家。她們房裏相處親近的丫鬟免不得就跟他們回去家鄉了，所以丫鬟們的家裏人過來，自然是見不到的。”

  “那金員外可否告知，您那幾位回鄉的小妾都在何處，自會有人去查證，如今道路通暢，再遠的州府，一個月也能打個來回了。”

  高大人也不是一定要為難金家，如此問詢是正常的。金萬生也是有備而來，就笑道，“這可不成了，小妾們都帶了銀子和丫鬟走得，先不說我根本不知道她們的家鄉在哪裏。就是知道，她們也不見得就一定回去，許是路上遇到良人又嫁人了呢！”

  “不可能!”曹大壯第一個跳了出來，高聲喊道，“高大人，方才小人就怕金家賴賬，有些事兒沒有說。蘭娘給我和劉嬸子托夢說的清清楚楚，她被勒死，就埋在金家花園東北角的枯井裏！隻要挖開枯井就知道了！”

  金萬生驚得一哆嗦，轉而就瞪了眼睛，惱道，“賤民，誰給你的膽子要翻我們金家的院子！”

  但這話不但沒嚇到曹大壯，就是其餘幾家苦主也是嚷道，“大人，我家秀兒托夢說她埋在荷花塘旁邊。”

  “我家閨女說她和另外三個小姐妹一起埋在東花園最大的桂花樹下！”

  “大人替我們做主啊！”

  一時間金家門口又是哭聲震天，陳大老爺的臉色簡直可以刮下幾斤寒霜，冷冷掃了金萬生，心裏真是恨得厲害。若不是念在母親的情麵上，陳家上下沒一個看的上金家這頭肥豬。方才他問詢時候，金萬生明明說家裏沒有把柄，如今顯見金萬生說謊了。

  偏偏他還要為金家的蠢事掃尾，若是處置不好，興許陳家都要受連累。

  果然，高禦史開口就道，“陳大人，如今苦主們已經說明了地點，不如挖一挖，徹底洗清金家的嫌疑。”

  這話說得好聽，其實還不是要查證。

  但百姓們已經齊齊高聲喊了起來，“挖，趕緊挖！”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不讓挖，就肯定是做壞事了！”

  “陳家這是什麽意思，要護著金員外嗎？什麽百年世家，也是這麽狠毒心黑！”

  “可不是嗎，高門大戶哪有一個好東西！”

  陳大人見此，隻能應道，“各位鄉親，我也是路過，進來坐坐。不想碰到這樣的事情，我們陳家門風清正。若是表弟當真坐下惡事，我們肯定不會包庇。”

  說罷，他就讓開了門戶，嚇得金員外冷汗嘩嘩淌，但高大人已經帶了苦主和衙役們進了門，抓了一個小廝指了花園的方向就奔了過去。

  眾人見此，呼啦啦都是跟進跟上。

  就是門外看熱鬧的百姓也進去了十幾個，其餘有留在門前等消息的，也有繞去後邊尋金家花園的牆頭，打算爬上去看個究竟的。

  再說金萬生路上不是摔倒，就是走錯了路，實在是給眾人沒少製造麻煩，但金家再大也大不過京都啊，花園總算是到了。

  結果，管家正帶了小廝們奮力挖掘著，顯見是想搶在眾人麵前把證據毀滅，可惜，這般倒是省了眾人的力氣了。

  衙役和捕快們虎狼一般撲了過去，挖開的坑裏起出骸骨，挖一半的繼續挖。

  曹大壯等苦主慘嚎著就要衝上去，卻被衙役攔住了。

  很快，一個幹瘦的老頭兒走了出來，一身灰色衣衫，臉色發青，雙手卻極白淨兒。

  說起來，這老頭兒還來自安州呢，就是那位號稱大越第一金牌仵作的郭一手。

  老頭兒的本事絕對不是唬人的，上前不過片刻就指了第一句屍骨說道，“這是個女子，十五歲左右，死於去年夏日，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