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大考馬上開始了，這個時候都圖個好兆頭，沾染了姚家書香的桃枝兒，自然是個好東西。韓夫人也動心給娘家侄兒送一枝過去。

  清雅倒也沒有得理不饒人，笑著應了。

  馬車一路到了糧囤村口，就算嬌嬌不在家，清雅這個林家半女也不會被攔下。

  糧囤村道口已經封上了高高的木柵欄，有小管事跳上車轅，同車夫說著閑話兒，到了大院兒，院裏丫鬟接了清雅去見周心秀，小管事才陪著車夫去喝茶吃點心，完全不給車夫獨自亂走的機會。

  家裏老少女人們幾乎都在太平港，嬌嬌出嫁後又去了關外，周心秀搬回來幾日了，也是憋悶。

  突然聽得清雅來訪，自然歡喜，接了她進屋，問問肚裏孩子，問問吃穿起居之後，就帶她去給老爺子行禮。

  老爺子聽說清雅過來，也是提早從田裏回來，想要抽兩口旱煙，想起清雅懷孕，又趕緊收了起來。

  清雅就笑道，“老太爺，您想抽煙就抽吧，我懷相好，不怕煙味。”

  老爺子擺手，“不差這口煙，嬌嬌說了，孩子在肚子裏，嗅到煙味或者沾了酒氣，容易長不全手腳，這時候怎麽當心都是應該的。”

  提起嬌嬌，老爺子眼底閃過一抹擔憂和想念，轉眼孫女兒已經出門快一個月了，也不知道在草原上如何，是否一切順利。

  清雅見老爺子神色不好，倒是嚇了一跳，趕緊問道，“嬌嬌有消息嗎，怎麽樣？”

  “挺順利的，估計再有幾日就要到了。”

  老爺子點頭，反問道，“你這丫頭怎麽來了，是不是遇到什麽難事了？你姐姐和姐夫把你托付給我們家裏，有事你可盡管說，不要客套。”

  “我什麽都好，爺爺，不要惦記我。”

  清雅換了稱呼，自然更親近了，她也知道老爺子的脾氣，直接問道，“我是在城裏聽了一些閑話兒，怕家裏有事，就來問問，可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

  “你說家裏關了生意？”

  “是啊，爺爺，嬌嬌不在家，是有人欺負家裏了嗎？”

  清雅想起婆家大嫂都認定林家落難，心裏焦急，又道，“若是有難處，爺爺一定要說。即便我婆家不肯援手，我們曲家還有一些親朋故舊在京都，平日也多有走動，如今我若是開口請托，也不見得就不成。”

  老爺子聽得笑起來，清雅同嬌嬌交好，這脾氣也是相像，都是熱心腸又護短。

  “不必，家裏好著呢。家裏關了生意，不是為了避讓誰，而是以退為進，順帶讓大夥兒歇息幾日罷了。想要開門，隨時都能開。”

  清雅這才放了心，笑道，“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就是以後吃不到新烤的點心了，也沒有話本兒解悶了。”

  周心秀陪在一邊，聽了這話就道，“這有什麽難的，家裏也是整日烤點心，讓人給你送就是了。還有故事會的先生徒弟一大堆，也不缺女先生。隻要韓家讓進門，隻管每日給你開個單場就是了。”

  清雅歡喜的眉開眼笑，“哎呀，傳揚出去，怕是滿城的百姓都要羨慕我羨慕的眼珠子發紅了。”

  眾人都是笑，應道，“自家人的好處，旁人就是羨慕也不成。”

  清雅帶著身孕出門，到底不好坐太久，就笑道，“我扯了借口要摘姚家小樓後的桃枝兒，這才出來的。嬸子快讓人去幫我多摘一些，我拿回去交差。另外有冷水米，新鮮果子和菜蔬也給我帶一些。出門時候，我拿話兒把嫂子擠兌住了，這次可是沒人跟我搶吃的了，我可要多討一些。”

  眾人更是笑的厲害，嬌嬌不在家，清雅這般撒嬌耍癡，也就看著分外的珍貴。

  “也不是什麽好東西，還值當你討要啊。你先坐著，我這就讓人給你多張羅一些。隻要馬車能拉下就成，都可你拿回去。”

  周心秀起身去喊丫鬟張羅東西，清雅笑嘻嘻道謝，“哎呀，馬車裝不下也沒關係，我可以走路，但好東西不能不拿。如今城裏沒有賣的，我這一馬車可都是無價之寶。”

  “哈哈，這丫頭貪財的模樣，同嬌嬌真是一樣。”

  “可不是，怪不得嬌嬌同清雅妹妹處的好。”

  眾人說笑，周心秀也是麻利，不過一刻鍾，家裏早晨烤的點心裝了四盒子，一百斤的冷水米，一筐果子，還有兩筐青翠的小菜就裝好了。當然還有一大把桃枝兒，絕對是取了姚家房後離的最近的一棵樹。

  清雅歡歡喜喜回去了，不說韓大嫂恨不得扯碎了帕子，琢磨著怎麽拉下麵皮去同弟媳婦討要。隻說韓夫人送了一些回娘家，自然免不得要被問詢林家如今何等模樣。

  待得聽說林家事事都好，眾人還有些不能相信。

  但消息傳出去，也讓京都所有人更是疑惑不解了。

  有人閑著無事，就坐車去了糧囤村外轉悠，美其名曰，賞花。

  水泥路旁的田地，大半都是糧囤村的。偶爾停下的時候，就聽路邊兩個農人拄著木鍁，一邊看著放水，一邊嘀咕著，“那個民律第十八條是什麽了？”

  “不贍養父母子女者，杖責三十。然父母不慈，可酌情減免。”

  “你背的真是熟啊，晚上考核，獎勵肯定要落你手上了。”

  “哈哈，好啊，得了酒肉，一起去我家裏喝一杯。”

  “這可是你說的，晚上有酒喝了。”

  馬車裏的人忍耐不住，裝作下車透氣，同兩個農人閑話兒幾句。農人們聽說車主是從城裏來，臉色有些不好，但到底也沒有不理會。

  車主就問道，“兩位兄弟，怎麽一邊幹農活兒一邊背法條啊。”

  “這有什麽，我們老太爺說了，我們把法條背熟了，以後誰想欺負到我們頭上，我們也知道哪裏被人家蒙了。”

  “就是，城裏人最喜歡拿律法說事，欺負我們老實人。我們也是上過掃盲班的，簡單寫算都會，如今背個法條怎麽了？”

  這話可不算客氣有好，車主有些尷尬，連連點頭，“是，多學總是沒有壞處。”

  兩個農人見他這般，也覺得自己有些不客氣，於是問道，“這位貴人，說實話，我們村裏人都聽想不明白的。我們主家那真是世上難得的大好人，春天送種子，冬天舍棉衣，夏秋的青菜也是送去城裏賤賣，就為了大夥兒都有好日子過。但你們城裏人怎麽就一定要尋我們主家的麻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