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周心秀忍不住抹眼淚，不是害怕，而是舍不得家裏人南下，特別是懷孕的兒媳婦，她都沒來得及囑咐幾句就走了。還有婆婆和妯娌，多少年都不曾分開，這般一走，不知道再見是什麽時候了。

  嬌嬌進門，就被周心秀拉了手坐到身邊，細細問起眾人登船如何，嬌嬌自然是報喜不報憂，末了笑道，“四嬸，您回來就太好了，城裏的國公府還等著您去坐鎮呢。到時候，王爺回來之後，少不得很多人要派女眷上門打探消息，還有宮裏那邊，都要應對。我大半時候要留在村裏，國公府就要勞煩您了。”

  “自家人，說什麽客套話呢，這不是應該的嗎？你放心，別的不成，緊守門戶，我還做得到。一會兒我就進城去，多備食水，到時候關門閉戶，少進出，誰想尋麻煩都不成。”

  周心秀到底做了兩年的縣令夫人，眼界和當家理事比馮氏等人都要強很多。幾乎是一句話，就說到了重點。

  嬌嬌歡喜，附和道，“仁哥和義哥的小院兒，您把人手都調回王府，鎖門就好。沒什麽值錢東西，也不怕誰惦記。若是留人守著，萬一有人起了壞心，豈不是害了守門人。誰的命都是命，這個時候，保全一個是一個。”

  “嬌嬌說的對，”老爺子也是應道，“不必要的人手，都送回村裏來住。排房那邊空院子很多，都拾掇出來，到時候城裏的買賣若是停了，人手也是都要撤回來。”

  “好，爺爺，我一會兒就安排。”

  林大山即便滿心都是對家裏的惦記，但也不能留下，吃過午飯就趕回福來縣去了。

  林家這般折騰，大半是在黃昏，夜裏和晨起，別說外人，就是村裏人也沒誰發現端倪。

  偶爾有村裏老太太來尋董氏說話，送點兒新摘的柳蒿芽之類，見得董氏不在家，問起時候，不過一句回國公府小住，也就沒誰再問了。

  糧囤村內外，依舊是同往日一般。男人們忙著田裏活計，老人們拾掇著小菜園，打算過些時日去苗圃討幾顆西瓜和香瓜的秧子，自家也種幾棵，夏日裏得了瓜，送外村的親朋嚐嚐新鮮。雖然村裏的瓜田高產，從來不缺家家戶戶的吃食，但拿村裏的東西送人，誰也幹不出這來這樣吃裏扒外的事兒啊，所以自己動手，權當尋點兒活計打發空閑了。

  婦人們早出晚歸，進城賣小吃，春日回暖，城裏人走動的越來越多，她們的生意也是越來越好，各個晚上回來時候，都是臉上笑開了花兒。

  孩子們白日上學，晚上下學幫著老娘砍個柴火，就算活計了，總是以此為借口，逗留在村外的小河邊禍害那些剛剛活泛起來的小魚。

  春和景明，一切都平靜又美麗。

  但隻有少數人知道，平靜之下掩蓋了什麽。

  借口防備山上野獸下來禍害青苗，村裏的巡邏隊又重新組織起來了。每日下午抽出一個時辰，壯勞力們都要聚集在一起，演習攻守，訓練簡單實用的刀法。

  村人們誰也沒有懷疑，畢竟林家在北茅時候就曾經憑借一村之力生生留下了一千蠻人鐵騎。村裏人幾乎要把這段輝煌往事講的滾瓜爛熟，倒背如流了。

  男人們又本是熱血之輩，舉著刀槍，喊打喊殺，累的汗流浹背，還各個興致勃勃，完全不知道，過不了多久，他們今日所學就要派上用場了。

  高大全這個教頭，也是大夥兒熟悉的，平日都住在村裏，他是個急公好義的脾氣，又是林保的嶽父，自然也服眾。

  這個下午，眾人正在村頭空地上，呼哈著拿了木刀練習的時候，水生帶了萬劍山莊的車隊回來了。

  先前過年，他這個風家唯一的兒子，自然要回湖州去了。

  林家看在水生的顏麵上，帶了一百把長劍做年禮，萬劍山莊歡喜瘋了，雖然在兒子嘴裏問不出鋼刀的最新配方，但有了這批長劍，也足以讓萬劍山莊在江湖上縱橫了。

  所以，這次水生回來，萬劍山莊的回禮可是不少。

  湖州的綢緞，各色茶葉，胭脂，精巧小玩意，還有給嬌嬌的首飾，足足裝了十幾輛馬車。押車的劍手，自然也有四五十個。

  林家這裏吃的好，住得好，又臨近京都繁華，倒也是山莊裏眾人爭搶跟來的好差事。

  “高大叔，我回來了！”

  水生一馬當心，跑到村口，跳下馬給高大全行禮。

  高大全同他熟悉，就道，“這是從家裏回來的？一路上吃苦了吧，趕緊進村歇歇。”

  水生笑著點頭，“還好，走了好幾趟了，路上都熟悉。”

  說罷，他掃了一眼練習的村人，問道，“這是怎麽了，村裏有事嗎？”

  高大全搖頭，應道，“沒什麽事，老爺子擔心有山上野獸下來禍害青苗，讓大夥兒練練手，權當消遣了。”

  水生心裏總不覺得不是這麽回事，畢竟這附近隻有一座後山，因為建了小樓，山野獸了，就是飛鳥也不多啊。

  這個借口，總覺得有些牽強。

  但他也不好多問，就道，“高大叔，你忙，我先去大院兒了。”

  “去吧，閑著無事找我來說話。”

  高大全擺擺手，末了喊著看熱鬧的村人們繼續訓練。

  車隊一路進村，到了大院兒門口，自有小廝跑出來迎接，又進去報信兒。

  林安和趙三生接出來，讓水生更添了幾分疑惑，問道，“今日家裏有大事嗎，你們怎麽也在，不用溫書備考了？”

  “勞逸結合，偶爾我們也回來走走。”

  林安笑的溫和，但眼底有些青黑，這笑怎麽看著都有幾分疲憊。趙三生話少，同水生也沒太多交情，就拱了拱手。

  三人進了院子，老爺子和林大海在喝茶，問詢了水生幾句，聽得家裏都好，就收了謝禮。

  胡天明笑眯眯開了庫房，開始按照冊子入庫。

  水生忍不住四下望了望，總覺得家裏有些冷清，就問道，“奶奶和大伯娘呢，許久不見，我想給奶奶磕個頭。”

  老爺子擺擺手，應道，“城裏有些事，她們回國公府小住了。”

  水生還想問什麽，嬌嬌已經帶了丫鬟，他立刻滿心滿眼都是嬌嬌，什麽都顧不上了。

  “嬌嬌，我給你帶了幾下子首飾，都是山莊裏新出的，有一個九鳳九寶釵，特別漂亮，你記得放到你妝盒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