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想了想，又開口留客，“三生和天澤若是沒什麽急事，也多在家裏住些時日。京都雖說沒有嶽麓文風鼎盛，但到底是一國都城，也有可取之處。你們多走走，多看看，必定有好處。”

  “謝國公爺，那我們就叨擾了。”

  趙三生的娘親塗氏已經回村去了，他留在城裏和村裏沒什麽分別，至於顧天澤在過年之前趕回北茅就成，所以兩人都歡喜應了下來。

  倒是周棟，咽下嘴裏的裏脊肉，含糊問道，“國公爺，您怎麽不留我啊！我可不想回去聽我爺爺嘮叨，您也留我躲躲吧。”

  嬌嬌正從丫鬟手裏接過盛蛋羹的白瓷小碗，聽得這話，就笑道，“我爺爺不留你，你難道就真走了？

  “當然不會，”周棟立刻應道，“我要把大伯娘的好菜都吃一遍再回去！”

  眾人忍不住都是笑起來，老太太就問道，“你們府裏是不是隻有山長一個人啊，明日讓人送些吃用之物過去。”

  周棟道謝，但卻拒絕了，“奶奶放心，我爺爺估計明日就會過來尋國公爺爺喝酒了，就算不來這裏，也要奔著學院去了。”

  這倒是實話，周山長待姚老先生同親兄長一般，今日想必是累壞了，否則直接就奔去尋老先生了。

  “好啊，那給村裏傳信，讓廚娘去老先生那裏當值幾日。我們不在家，也別讓山長吃不到好菜。”

  眾人說說笑笑，吃起飯來格外的熱鬧，胃口也是大開。

  趙三生同顧天澤話不算多，但一個眉眼間都是正氣，一個儒雅溫潤，極得董氏和馮氏的疼愛，生怕他們客氣，吃不好，於是總讓嬌嬌給他們單獨盛飯舀湯。

  嬌嬌也沒覺得如何，家裏哥哥多，她照顧哥哥們習慣了，更何況，趙三生算是半個林家人，顧天澤更是在北茅時候就熟悉的大師兄，她也拿他們當哥哥看待。

  趙三生同顧天澤笑著，偶爾抬頭看看忙碌的嬌嬌，水紅色的小襖，襯得她膚白如玉，麵如桃花，分外的嬌豔，一如他們夢裏的模樣。不，比之夢裏還要美麗太多。

  可惜，夢終究也隻是個夢，天明時候就會忘記，也必須忘記…

  兩壺葡萄酒被幾個小子分喝的精光，一人不過三五杯，卻正好微醺模樣，於是，他們捧著飽足的肚子，隨著林安去歇息了。

  林安雖然常年在外讀，但府裏也留了他的廂房。就在主院不遠的小院兒，林大海夫妻平日都住在主院兒陪著老爺子老太太，嬌嬌更是直接住在老爺子老太太隔壁，所以這院子，東廂房給了林保夫妻，西廂房就是林安一個人。

  如今大房隻剩了兩個兒子，倒也不必為難廂房不夠。不過，若是可以選擇，林安寧可睡大街，也想二哥回來。

  可惜，有些事，已經發生了，就不能改變。

  大蓮說起來，除了有些心思重，也算是個好嫂子，平日常要丫鬟打掃西廂房。今日接了消息，更是立刻燒炕，換洗被褥，賬幔，處處煥然一新。

  五間廂房，中間是客廳，兩側各是兩間，一起居，一臥室。

  林安同趙三生一間，顧天澤和周棟一間，住起來倒也正好。

  遠行幼子到家了，真是無比的心安。

  很快，兩間臥房裏就都響起了輕微的鼾聲。

  加上二房院子裏的林華和林貴，整個國公府都因為這些小子們的酣睡刻意安靜下來。

  當然，唯一不能安靜的就是灶間了。

  無論何時，無論走過世上多精彩的路，嚐過天下最鮮美的酒席，最好吃的，最能慰藉心靈的永遠是家裏的飯菜。

  馮氏幾乎是一手把林家所有孩子照料長大的，對他們喜愛吃什麽飯菜，簡直是刻在心裏。

  就算勞累一些，但眼見孩子們吃的香甜，她就歡喜的不成。

  這會兒，她拉了嬌嬌幫忙，一會兒把牛肉鹵進鍋裏，一會兒開始剁肉餡準備包餃子，一會兒又倒油，準備炸丸子…

  夏蟬幾個大丫鬟，自然也跟著忙碌，濃濃的香味引得府裏年歲的丫頭和小廝們，不時跑到院門口兒探頭探腦。

  夏蟬見了，就笑罵幾句，馮氏卻是心軟，舍不得，借著嚐味道的理由，不時分些吃食給這些小饞貓兒。

  於是，院門口也就更被圍的嚴嚴實實了。

  老爺子坐在廳裏抽旱煙，老太太捧了個針線筐納鞋底，偶爾抬頭見了，就笑的眯了眼睛，“這模樣，我倒是想起以前過年了。那時候，孩子們還小，都是小家雀一樣蹲在灶間門口，等著老大媳婦兒往他們嘴裏塞點兒吃的。可惜，家裏日子不好過，過年也就割上幾斤肉，一個孩子嘴裏塞一點兒，就下去半盤子。”

  “是啊，如今不缺吃食，怪不得老大媳婦恨不得整天呆在灶間裏。”

  老爺子也是歎氣，想起從前日子，再看看如今，簡直一個地下，一個天上。

  “這輩子值了，兒孫滿堂，都是聽話懂事的，家裏有宅子有良田。”

  “最好是所有小子都娶了媳婦兒，嬌嬌也嫁出去，咱們就能合眼睛了。”

  “對啊，中午時候來不及，晚上記得問問安哥兒和貴哥兒，可有看中的姑娘。興許又有好消息呢！”

  “這些臭小子，算算也都快二十了，怎麽不知道著急呢。”

  “好飯不怕晚，總要他們自己喜歡才行啊。”

  冬日的院子裏，兩隻麻雀蹲在屋簷上，嘰嘰喳喳，好似也在附和老兩口的閑話兒。

  林大海帶了人在國公府走動，查看各處門戶。林保閑著無事，脖子上扛了兒子，上街溜達，順便給弟弟們買幾串糖葫蘆回來。弟弟們雖然都年歲不小了，但在他眼裏還是當初蹲在村口等著他和爹賣糧回來給他們買糖的模樣…

  夜風吹過院子的時候，灶間的香氣越發濃厚了，廊簷下邊的紅燈籠也亮了起來，照在花樹上的積雪上，晃出一層喜慶的光。

  嬌嬌煮了幾杯冰糖雪梨汁兒，讓默多端了，去叫哥哥們起床。

  結果林安和顧天澤、周棟都在睡著，倒是趙三生已經醒了，坐在廳裏喝茶。

  見得嬌嬌過來，他趕緊起身，低聲問道餓，“妹妹怎麽來了？”

  嬌嬌示意默多放下托盤，笑道，“娘要我來看看你們睡醒了沒，飯菜都做好了。”

  說著話，她把雪梨汁兒端了一杯遞給趙三生，“三生哥，你喝杯梨汁兒，火炕太熱，你們剛回來怕是不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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