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圖魯還想掙脫，但那兵卒低聲說了一句草原語，他才冷靜下來。

  趙高仔細打量那兵卒，可惜那兵卒勸過巴圖魯就退回了隊伍之中，壓低的帽子遮住了他大半的容貌，隻能看見他略有些尖的下巴，讓他有一絲絲熟悉之感。

  但不容他多想，巴圖魯已經掉頭就走了，留下彌渡王爺等人互相對視一眼，也是同樣走掉了。

  三皇子心裏一鬆，卻為了顏麵，於是留了幾句狠話。

  “你們等著，今日之事不算完！”

  說罷，他轉身就走了，帶走了所有裝鵪鶉的鴻臚寺官員。

  幾個侍衛還是第一次見三皇子，忍不住湊到趙高跟前，低聲道，“隊長，這就是三皇子…”

  趙高點頭，笑道，“怎麽，覺得不可思議？”

  那幾個護衛小雞琢米一樣應道，“是啊，這可是皇子啊，怎麽好像…?還沒我聰明呢？”

  趙高收了刀，隨口應道，“他若是聰明，有世家撐腰，有個當皇後的娘，豈不是早就做了太子？”

  幾個侍衛互相對視一眼，直接豎起了大拇指，“高，隊長的話就是有道理。”

  林家的午飯桌兒上，眾人說起這事兒都道，“這些人肯定不會善罷甘休，還是把嵐哥兒喊回來吧。學院這邊還好應對，萬一真被他們摸去了狼頭山，損失就大了。”

  嬌嬌就應道，“好，後日大朝會，王爺原本應該回來的。”

  老爺子點頭，“下午我去一趟學院，請姚先生休書一封給皇上。歡迎使團參觀學院，但參觀哪裏要我們說了算。先禮後兵，若是這般他們再有什麽越禮之處，我們就占了理。還有，朝中那些腐儒，怕是會拿了此事做把柄攻擊學院，皇上重顏麵，定然會答應，咱們這般也算釜底抽薪。”

  林保就道，“試驗樓那邊守好了，其餘都不怕外人探看。不過，外人會不會覺得學院對外族低頭，對聲名有妨礙？”

  “這個好辦，農部那邊的荷花開的正好，索性對附近鄉親開放一日學院，請大家賞花遊玩，使團混跡其中，誰也不能說是單獨為他們破例。”

  嬌嬌這個辦法算不得多好，但也不錯。別說附近鄉親一直相處不錯，就是村裏人也因為荷花塘在學院裏，想去看看都不成。

  如今趁著這個機會，就當招待父老鄉親賞花了。

  吃過飯，老爺子就去了學院，學子們因為外族人到來，都早早辭別了父母，回到學院了。

  他們也不用師長們囑咐，自覺開始打掃學院各個角落，就是平日被他們隨手扔下的各色礦石碎渣，木屑都被拾掇起來，就是灰塵都沒有留下。

  這般倒是終於讓學院三令五申，幾乎要求每個學子倒背如流的保密條例吧，執行個徹底。

  當晚，夜嵐聽了嬌嬌說了白日之事，第二日就回到了京都。

  可四國使團卻好像突然收斂了，躲在鴻臚寺裏不出來。讓夜嵐想尋借口揍他們一頓，來個下馬威都不成。

  但沒誰傻到就當真相信這些黃鼠狼，放棄了想偷小雞的想法，不過是換了個方法就是了…

  第三日，終於到了大朝會，京都裏隻要五品以上的文武官員都要上朝，以至於整個京都都跟著忙碌起來。

  為了迎接使團朝貢，皇宮裏紅氈鋪地，從光明殿一直到宮門口，但凡手裏沒有活計的太監都尋了借口躲在角落，打算看個熱鬧。

  他們尚且不如城裏的百姓，還有個走動的機會，他們整日關在皇宮裏，別說外族人，就是外地飛來的鳥都沒見過幾隻啊。

  滿朝文武也是各個拾掇的幹淨利落，一身官袍穿的貴氣凜然，山呼萬歲之後，自然沒誰這麽沒眼色的上奏折吵架。

  於是，四國使團很快就被宣了進來。

  一層層的傳報過後，彌渡王爺，北蠻巴圖魯，大金王子和鐵勒太師就走了進來。

  四人一反當初進城時候的光鮮驕傲，衣著很是普通，甚至可以說有些破舊，神色也很是謙卑。

  這個模樣，讓站在武將首位的夜嵐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示弱於人，這些外族蠻子倒是不傻，這個模樣絕對會讓好大喜功的皇帝，還有那些以教化蠻夷為己任，以彰顯大越天朝上國寬仁的酸腐老臣們，心生憐憫。

  果然，四人跪倒磕頭，就被明德帝示意萬全親手扶了起來。

  “各位遠路而來，不必如此客套。”

  彌渡王爺又是行禮，神色裏收了平日的邪魅，怎麽看怎麽謙卑，“天朝上國風采驚人，我等小國化外野民，一路行來很是震撼。如今見到皇上天顏，更是莫大的榮幸。我彌渡獻貢品數車，以表對皇上的敬意，還望皇上笑納。”

  說著話兒，他就雙手捧了一本禮單。

  “大金獻牛羊數百。”

  “鐵勒獻戰馬數百，北海珍珠數斛。”

  “北蠻獻牛皮數車。”

  滿朝文武眼見四人，都是忍不住越發挺直了腰背，神色裏都添了幾分驕傲。

  畢竟大越強盛，才得外族如此謙卑進貢。雖然東西實在寒酸，但化外小國，野蠻之人，穿戴衣衫尚且破舊如此，誰也就不能挑揀太多了。興許這些在大越看來寒酸之物，已經是他們舉國之力了。

  一種說不清的優越感，讓所有人都有些飄飄然。

  就是明德帝神色裏的喜意，也遮擋不住。青史留名，引番邦來朝的大越皇帝，他絕對是第一個。

  朝中從來都不缺拍馬屁的人啊，立刻就有人現場賦詩一首，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抓著頭發苦熬半夜寫下的，聽上去倒是華麗又熱鬧。

  又有人帶頭高聲山呼萬歲，滿朝上下盡皆跪伏在在明德帝腳下，也讓他激動的臉色紅透。

  “哈哈，眾卿平身。大越有今日強盛，也離不開眾卿的努力付出。史冊上，也定然有眾卿之名。”

  這般很是熱鬧了一陣，鐵勒國師就再次開口了，“皇上，小國居於苦寒北地，最是向往羨慕天朝上國，人人讀聖賢書。不知小民可有這個榮幸，看看天朝上國的讀書之處？聽說太學和國子監都是棟梁之才，小民不敢叨擾。前日倒是去了京都外那座前進學院，無奈有人把守，說著要皇上的旨意才能進去。小民等人猜著是不是有人鄙夷小民來自化外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