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帝聽得好奇又興奮，畢竟平日可沒誰把這樣的桃色八卦說到他麵前。但他就算是皇帝，也不好在這會兒表現出一點兒幸災樂禍，否則可就太不仁慈了。

  他隻能勸道，“愛卿不要傷心，老話兒不是說嗎，兒孫都是債，林將軍平安就好。”

  老爺子長長歎氣，應道，“皇上說的也有道理，雖然他帶兵出海，庇佑百姓平安是本分，但若是他真死在外邊，我怕是也要心疼得短命了。如今倒是活著，就是糟心了一些。”

  這般，一來一往，說了半晌，老爺子算把家裏的事交代完了。按理說，林平是林家子孫，林家是留他還是攆他都是私事。

  但林平坐在水師將軍的位置上，內島又發現了銀礦，以後內島的護衛和銀子運輸船隻的安危，都要由水師負責大半。而林家得皇上的信重，又有戰神做孫女婿，就不容外人不重視。

  於是，一件私事，也就不能忽視了。

  老爺子沒有上奏折，就尋了皇上說家常，既讓皇上打消了疑慮，又自覺林家對他無比忠誠，事無巨細，不曾隱瞞分毫。

  兩人坐一起吃著葡萄，改了話頭，說起田裏的收成，說起書院學子們的頑皮和成果，特別是在老爺子送上十五和十六皇子親手製作的兩塊香皂和一套牙刷牙膏，一套自來水筆之後，皇上越發高興了。

  老爺子幫忙說明了三種新鮮用物的使用方法，皇上當場試用了香皂，笑的合不攏嘴，說道，“這兩個小子平日招貓逗狗，在宮裏四處惹禍，不想進了學院，倒是找到了正事可做。”

  老爺子趕緊道，“皇上，您可看輕兩位皇子了，他們聰明著呢，帶著一個研究小組，第一個突破課題，得了不少賞銀。難得是大方仁義，同同窗學子們一起平分，很得同窗們親近。就是前幾日學院裏蹴鞠比賽，他們還是主力隊員，贏了我一百分的飯票，可讓我肉疼了一把。”

  天下哪有不喜歡旁人誇讚自家兒子的，就是皇上也不例外。他越發歡喜了，應道，“過些時日，選個不忙的時候，朕也去書院走走。”

  “皇上真該去看看，您可是學院的院長呢，您說一句話，可比老漢我說破嘴皮子都強。”

  老爺子笑著摘了一粒葡萄吃，又道，“正好家裏葡萄再有兩月被霜打過了，最是甘甜的時候，家裏要釀酒，皇上去家裏坐坐，也親手釀幾壇。”

  掄起拍馬屁，朝中的文武百官，人人都是高手，恨不得一句話都要雕刻了花朵才送到皇上跟前。但偏偏皇上早就聽膩煩了，而老爺子就是同他話家常，間或實實在在誇讚兩句，卻讓他分外舒心。

  這個午後，宮裏分外的安靜，好似所有的日陽微風都在為八角亭裏的兩位服務。但誰都知道暗中不知道多少眼睛盯著這裏…

  待得老爺子告辭出宮，不必說又帶了皇上的厚賞。給老爺子的上等煙絲，給兒媳婦的錦緞首飾，給家裏孩子的點心玩物，總之應有盡有的好東西。

  對於皇帝來說，這些好東西是取之不竭的，很是普通，但老爺子帶給他這段輕鬆歡快的午後時光卻是難得的。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還是皇宮這個篩子一般的牆。所以，林老爺子前腳出了宮門，後腳兒整個皇宮，想知道他來意的人就都知道了。

  沒有半日，整個京都也都知道了。

  “林家這事兒是真是假？”

  “我聽著不像假的，林將軍正是年少氣盛的時候，為個姑娘反了家裏，也不算什麽奇事。”

  “那林家也太舍得了，林平如今可是水師將軍，內島那邊的銀礦就在海州眼皮子底下，誰是衙門馬上就要富得流油了。林家居然舍得把這麽一條財路扔出去？”

  “切，你以為林家像你一樣窮啊，林家在城裏的鋪子，哪個不是日進鬥金。聽說最近又在尋大鋪子呢，要賣什麽雜貨。林家哪裏缺這麽點兒銀子啊！”

  “這麽說，林家還真是為了那條不納妾的家規，就把孫子攆出去了？”

  “肯定是了，誰家的閨女要嫁去林家可是前輩子修來的大福分了。”

  “是啊，不過，林家不喜歡富貴門第。孫媳婦都是小門小戶，聽說前一段定親的兩家，一個是商賈，一個是不入品級的小吏。”

  “真是可惜…”

  城裏城外議論的熱鬧，有說林家聰敏的，有說林家犯蠢的。但無論如何，這都不影響林家。

  林大海平日話不多，但行事穩妥，馮氏又是個雷厲風行的，夫妻倆帶了兒媳走了一趟北茅，不過半個月就回來了。

  海女懷裏抱了個不到周歲的孩子，黑發大眼，白胖可愛，幾乎是一進家門就得了全家人的喜愛。

  老爺子一輩子大風大浪沒少經曆，歇息了這麽半個月，也想開很多，這會兒抱了小曾孫，就免不得也笑開了臉。

  小小的胖孩子，穿了件紅色的錦緞小褂子，襯得小臉越發的白嫩，胳膊胖的好似藕節一般，套了一對兒銀鐲子，惹得老爺子假意把他的拳頭塞嘴裏要咬一口。

  小胖子先是好奇，轉而就驚得瞪了大眼睛，癟著嘴扭頭去找娘親求救，那小模樣，讓所有人都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哎呦，真是個聰明的孩子，看著太招人喜歡了。”

  董氏接了孩子，放到炕上，胖小子手腳很快，晃著小屁股沒幾下就爬到海女懷裏去了。

  海女趕緊抱了他，摸摸他的後背沒有汗漬，這才放心，拿了個撥浪鼓給他玩耍。

  “好啊，以後這就是平哥兒的嫡子了，家裏的家業到什麽時候都有他一份。哪日我閉上眼睛，再不能睜開，心裏也不用惦記了。”

  老爺子這話有些喪氣，兒孫們聽不得，都是紛紛勸著，“爺爺可不能說，以後家裏孩子肯定越來越多，還要爺爺教導呢。就是這小子沒幾年就淘氣要上房揭瓦了，沒爺爺鎮著，家裏怕是要鬧翻天了。”

  許是為了應和這句話，胖小子居然把手裏的撥浪鼓扔到了地上，咣當一聲脆響，把他自己嚇得立刻就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