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村裏突然多了幾百人，還是免不得一番忙亂。

  待得徹底安靜下來，天色已經黑下來了。

  瘋爺臉色極差的從外邊回來了，全身上下都滴著水，顯見是在村外的河裏滾過了。嬌嬌怕他著涼，趕緊給他尋幹淨衣衫。

  瘋爺卻擺手道，“我沒事，倒是福來縣真是要完了。那些蠢貨，病死的豬和雞鴨，居然也燉吃了，怎麽可能不得病！縣裏今日就死了七八個，外邊的村屯更多。已經有人明白事情不好，開始往外走了。咱們這裏必須戒嚴，誰也不能靠近，否則就要一起倒黴了。還有京都…”

  老爺子親自拿了自己的夾襖給瘋爺披上，應道，“我去過宮裏了，皇上肯定也派人去打探了，不用咱們再操心。倒是藥材家裏囤積了很多，老哥，你要多費心琢磨一下，預防的藥湯，或者治瘟疫的藥湯，總不能看著整個福來縣都死絕吧。不把病情止住，總要擴散到咱們這裏來。”

  嬌嬌也道，“是啊，就算把人擋住了，鳥雀和老鼠之類可沒有辦法，這些都會帶病毒傳播。還是要趕緊研究治病的方子！”

  瘋爺倒也沒推辭，應道，“我親眼看到幾個死人，有些想法，這就尋老程一起琢磨去。”

  說著話兒，老頭兒轉身就走，他往日最重口腹之欲，這會兒，在外跑了半下午居然都沒喊餓，顯見瘟疫的形勢大大不妙。

  林家老少聚在一起，再次詳細設定了一些防疫細節，比如隻和井水，不喝喝水。比如見到鳥雀就要趕離，不準許停留。

  林保帶了人去村裏挨家挨戶通知，林大海同胡天明則去通知護衛們，另外還要組織村裏的青壯加入巡邏的行列，全力保證村裏的安全。

  明早起來，京都就要封閉城門了，到時候所有人就都知道瘟疫蔓延的消息了。

  這個時候，林家早幾個時辰公布，也不算犯忌諱。

  所以，老爺子親自到大灶堂，同所有正在吃飯的工匠和村人，城裏回來的夥計們，清清楚楚說明了事情的前因後果。末了又道，“先前事情沒有確定，不好冒然說出來，惹得大夥兒恐慌，為了防備萬一，把大夥兒都撤了回來。畢竟封城有好處，也有壞處。若是城裏沒人染上瘟疫還好，若是有人已經感染了，封城就容易把一座城都變成死城。咱們村裏幹淨，不缺食水，避難肯定比城裏好很多。

  大夥兒安心住著，什麽時候，瘟疫散了，再回城也不遲。”

  眾人聽完，都是嚇得厲害，但也更是感激主家在這樣為難的時候，沒有忘記他們，甚至冒險進城把他們都帶了回來。

  不知道誰當先跪倒，磕頭，“謝老太爺救命之恩！”

  “謝老太爺，謝老太爺！”

  但也有工匠，家就住在附近村屯，跳起來就喊道，“老太爺，求您放我回去啊，我家裏還有老母親，我一定要回去啊！”

  旁人也哭喊著，“我也要回去，我家裏還有三個孩兒！”

  老爺子趕緊擺手，示意眾人安靜，然後說道，“這個好辦，想要回家的，可以領了工錢，立刻就回去，也可以把工錢換了糧食。但是隻要出了糧囤村，就再也不能回來了。

  不是我們心狠，畢竟要為滿村幾千老少的性命著想。”

  “不，我們不怪老爺子，我們要回家！”

  瞬間就有百十號人站了出來，而且多半都要把工錢換了糧食。

  畢竟這樣大難來臨的時候，糧食可以飽肚子，金銀卻不成啊。

  很快，這些人就背了糧食，匆匆鑽入了夜色裏。

  至於他們回去之後要如何躲避瘟疫，林家就實在無力顧及了。

  很快，村裏老老少少們都聽說了消息，白日裏他們拾掇衛生時候，還猜測是不是什麽貴人要來村裏，如今才知道，不是貴人，是主家要帶著大夥兒躲過災難。

  先前有些敷衍的人家，連夜又拿起了掃帚和木鍁，再次忙碌起來。

  林老爺子安排完一切，這才去了排房，姚長鳴剛剛從學堂回來，陪著老先生一邊吃飯一邊說起學堂的安排。

  老先生忍不住感慨道，“春日萬物生發，災難也是多起來。冬日落雪嚴寒，萬物蟄伏，倒是安寧。”

  “是啊，本是春播的時候，這般可要耽擱農時了。聽說京都也封門了…哎呀，”姚長鳴說到一半，突然想起一事，就問道，“林老爺子從京都帶了很多人兒回來，淑兒可是一起回來了？”

  姚老先生還真沒注意這事，但孫女若是回來，就算不過來請安，也該安頓在隔壁兒媳的院子啊。可隔壁一整日都很安靜…

  正好這個時候，林老爺子就到了，姚長鳴接出了門外。待得進屋，互相見了禮，姚長鳴遲疑著就問了起來，“大叔，今日從城裏遷回很多人，聽說王府和國公府的人也都在內，小女淑兒可是回來了？”

  林老爺子擺手，直接應道，“我這會兒過來就是為了這件事兒，長鳴啊，你這閨女真是長歪了。”

  姚長鳴聽得這話，心裏咯噔一下，頓時就覺得不好。

  果然，老爺子根本沒有留情的意思，說道，“我進城之後先進了宮，待得回到國公府的時候，大夥兒都拾掇完了，隻剩了王府那邊，我就過去看看。

  結果你那閨女正鬧著呢，開口閉口就說我們家裏要害她，要把她和嵐哥隔開，還說我們林家挾恩圖報，斷了她的姻緣。

  我念著她年歲小，親自開口勸說，她直接躲在閨房裏不肯出來。我一個老頭兒，總不好砸她一個閨女的門吧。

  最後沒了辦法，就給她留了足夠一個月的米糧和菜蔬，還留了五個侍衛。為保她的清名，院門也鎖了。等著這次的事過了，還是你親自走一趟勸說吧。我們林家是外人，又因為嬌嬌和夜嵐的親事，你這姑娘心裏存了心結了，就更不好勸說了。”

  姚長鳴聽得是滿臉通紅，半是氣的，半是惱怒。

  他倒是不懷疑老爺子抹黑他的閨女，畢竟老爺子身為國公，又是大越百姓都知道的高義大氣，怎麽也不會開口毀壞一個姑娘家的清名。

  說到底，又是淑兒無禮。